王有正見她倆都這麽快活,心裏也舒坦,不大的屋子裏洋溢著溫馨。


    日子雖苦,一家人在一起,那便是甜的。


    可惜,這頓飯還沒吃完呢,外頭來人了,是鄭氏,帶著大房幾口人來了。


    這幾個人因為廚房塌了,許多存糧都沒了,吃食都是將就,此時饑腸轆轆,聞著二房家的魚香味,簡直眼都要綠了!


    鄭氏青著臉,進門就坐在了最裏頭的凳子上。


    王翠翠跟牛蛋看著桌上吃剩的魚湯和魚骨頭,以及玉米餅子,都狂吞口水。


    自打小時候起,牛蛋便知道,自己是王家的獨苗苗,不僅爹娘的東西將來都是他的,二嬸二叔家的東西也都會是他的。


    因此牛蛋想吃魚,便直接上手就要抓,可福妞兒秀眉一蹙:「牛蛋,大伯母說,你自幼讀書,禮數上十分周全,跟村裏旁的孩子都不同,這是真的嗎?」


    她歪著頭,亮晶晶的眼睛裏都是疑惑,仿佛是在單純地發問。


    鄭氏立即瞪上牛蛋,秦氏趕緊打開牛蛋的手,勉強笑道:「牛蛋,你急什麽?二叔打了魚,自然會把最好的給你吃。」


    她轉頭盯上屋簷下衛氏留下來的大半條肥魚,眼裏都是喜氣,一邊走過去,一邊說:「哎喲,這魚是夠肥,弟妹,難為你記得咱娘跟牛蛋,留了還不少呢,我提回去做給他們吃好了。」


    這人臉皮如此之厚,向來在二房家瞧見了什麽都是不管不顧地就拿走了,衛氏此番卻是定然舍不得的,她趕緊站起來要去阻攔,可沒想到秦氏眼裏隻有那條魚,都沒注意腳下的門檻,一個不留神被絆倒了,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她「哎喲」一聲,要起來卻艱難了許多,原來是胳膊折了一條!


    秦氏哪裏受過這種苦?當下就哭了起來,鄭氏瞧著心煩:「你且家去,莫要再丟人現眼。」


    因為婆婆脾氣不好,秦氏也不敢說什麽了,隻能拖著胳膊回去,但實在是疼的忍不住,最終隻能摳出來一點私房錢去找人給正骨。


    這會兒,鄭氏坐在二房堂屋中,聲音低沉,陰鬱:「老二,娘等了你幾日,沒想到你還真是喪了良心,我們連飯都吃不上,你打了魚,卻躲在家中偷吃,老王家怎麽出了你這樣的人呢?」


    王有正不覺得自己錯:「娘,您攢了五十幾個雞蛋,這裏頭有三十幾個都是從我跟月娘手裏拿走的吧,每一日您都讓翠翠來搜羅俺家的雞窩,福妞兒自小都沒吃過多少回雞蛋,這麽多年來,哪一次我打回來的雞魚畜生,不都是被你們拿走 ?福妞何嚐吃過一塊好肉!這些我都沒有計較。若您還覺得兒子喪了良心,那便就當兒子沒良心吧。我娶了月娘,生了福妞兒,我就得拿命疼他們。」


    他頓了頓,說:「一條魚算什麽?往後我王有正還會打更多的魚,更多的肉,更多的糧,把她們娘兒倆養得白白胖胖。」


    鄭氏氣笑了:「好,真是好丈夫,好爹爹!可你別忘了,你是王家的兒子,哪怕是死,你也都是王家的兒子!」


    她也懶得周旋了,直接冷聲道:「我今日來,便與你直說了,這魚我得拿走,你大哥要起廚房,你也得幫襯,老大,把魚拿上來。衛氏,銀子呢?交出來。」


    衛氏在婆婆跟前不敢說什麽忤逆的話,可憐地看向王有正,王有正握住她的手,站得筆直:「大哥,今日你若是敢動我的魚,別怪我不顧兄弟之情!娘,銀子我們花光了,眼下一文錢也沒有,您要打要罵,隨您!」


    鄭氏眯起眼:「好,好!我真是教出了個好兒子!你骨頭再硬,也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老大,拿家法出來!」


    王有財跟自己這個弟弟感情並不好,他自小爹娘就更得爹娘疼惜,便宜占多了也就覺得理所當然了,此時廚房塌了,家裏隻能隨便支個鍋煮點東西吃,村裏人不少看笑話的,他也想盡快把房子起了,可二弟不肯幫忙,這算是怎麽回事?


    再加上王有正娶了衛氏,這是王有財心中一直難以紓解的疙瘩,當年他就不喜歡秦氏,更喜歡貌美柔弱的衛氏,可惜他娘強行幫他選了秦氏。


    王有財拿出來一根棍子,那棍子極其結實,是王老爺子發明的家法,兒子若是犯了錯,拿著這東西往背上打,隻肖一下便會皮開肉綻。


    衛氏嚇得直抖,趕緊抱住王有正,哭道:「娘!不能打相公!這些年相公為了大房犧牲了多少,娘也都知道,為何非要這般對待相公呢?」


    她一哭起來,就顯得楚楚可憐,王有財更是嫉恨自己弟弟娶了這樣的美嬌娘,掄起了棍子就走到王有正身後。


    「二弟,爹爹不在了,你也應當知道,長兄如父。如今娘要罰你,大哥也是不得不從之,委屈你了,二弟。你且忍受一番。」


    王有正脾氣倔強,且內心深處還在賭,他娘當真如此偏愛大哥?就因為他不肯無怨無悔地對大哥付出,就要責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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