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上了茶,潘尋嫣問袁華:“表哥,剛才我聽孫媽媽說逆賊跑到京城來了,攪得滿城風雨,具體是怎麽回事,你們知道嗎?”


    大家一愣,朝袁華看去。


    “這事啊。”袁華笑道,“你們不用緊張,說起來跟咱們扯不上什麽關係。東州鐵騎不知何時避開官府的搜查,混進了京城,前天夜裏,他們突然現身襲擊神機營,炸毀了神機營的兵器庫,然後又在金吾衛的追緝下逃之夭夭。”


    又是東洲鐵騎!


    眾人不禁感慨,這群人也太能折騰了。


    施喬略一想,前天夜裏發生的事,不知道邵莊知不知道。


    以他的個性,肯定連京城的一點點風吹草動都不會放過,這麽大的事應該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否則也不用連夜回京吧?


    但是他臨走時又不慌不忙,還有空找她閑聊,一點都不著急呢。


    袁華笑了笑,“神機營的兵器庫裏存放了大量的火器,那晚動靜之大,大半個京城都驚動了,接著金吾衛又大費周章地抓人,全城戒嚴,弄得人盡皆知。不過逆賊襲擊神機營後就消停了,跑得無影無蹤,老百姓並沒受到什麽影響,隻是因為金吾衛城裏城外翻來覆去地緝捕逆賊,聲勢浩大,大家才忍不住議論。”


    施竹問:“那人抓到了嗎?”


    “還沒有,今早我們出城的時候,城門口的護軍還在挨個搜查。”


    施竹微微一撇嘴,沒說話。


    大家的表情都跟他類似,隻有沈星月不屑道:“這金吾衛也太沒用了吧?跟在逆賊屁股後麵轉了這麽久,還沒把人抓捕歸案,就這樣,還敢號稱是朝廷的精銳?”


    其他人沒接話,但心裏深有同感。


    “不說這些了,緝拿逆賊跟咱們又沒關係。”林汝雲笑道,她在房間裏已經聽丈夫詳細說過這事,打打殺殺的,讓人聽得膽戰心驚,“我們商量一下明天去哪兒玩吧!”


    “好啊,好啊。”說到玩兒,沈星月立刻來勁了。


    施竹問袁華:“表哥,我新得了一本棋譜,你要不要看?”


    “好啊。”袁華心領神會,起身隨他朝外走。


    蔣博易安靜地坐在一旁喝茶,袁華頓了頓,道:“九表弟,你也來吧,咱們切磋一局。”


    蔣博易也喜歡下棋,眼眸亮了亮,但瞟到施竹冷淡的神色,眼神又黯淡下來,溫聲道:“不了,我覺得有點累,想早點回房歇息。”


    袁華知道他的心結,朝施竹看去。


    施竹見蔣博易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的眼色,心中更是不喜,抬腳就走了。


    袁華隻好對蔣博易道:“那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


    施喬心不在焉地跟沈星月幾個說話,等夜深人靜,大家都歇下了,才獨自去了施竹的房間。


    施竹還在看書,見她推門進來,臉上毫無訝色,仿佛早料到她會來似的。


    小虎給她倒了杯水,退到門外,姐弟倆坐在燈下說話。


    施喬問:“東州鐵騎為何要襲擊神機營?”


    他們救了鎮北侯的幼孫,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護好他,讓他平安長大。就算想複仇,也要看清目前的形勢,就憑他們剩下的那些人怎麽可能撼動朝廷這棵大樹?


    他們多次讓金吾衛吃癟,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實際上有什麽意義呢?還不是隻能躲躲藏藏,除了給朝廷的人添堵,讓皇帝和大臣們多一件煩心事,還有什麽作用?


    這種情況下,韜光養晦,積蓄力量,才是正確的做法。


    所以施喬不明白,他們藏得好好的,為何要跳出來搞事情。


    施竹合上書,搖頭道:“不清楚,表哥說朝廷的解釋是,逆賊不思悔改,報複泄憤。”


    “你信嗎?”


    “不信啊,這種說法有幾人會信?但這有什麽重要的。”施竹不無嘲諷道。


    老百姓總是這樣,但凡與自己的利害無關之事,總是願意相信朝廷的說辭,然而內心深處的懷疑從未停止過。


    施喬忍不住道:“你們這些學生不是耳朵很靈嘛,難道就沒有聽到什麽小道消息?否則堅白精舍為何要提前放假?”


    “真沒有。”施竹無奈道,“表哥說堅白精舍提前放假是因為今年暑氣來得早,而且也就提前了幾天而已,跟神機營遭襲的事沒關係,完全是湊巧。”


    “這樣啊。”施喬大為失望,又道,“那你現在琢磨一下,東州鐵騎襲擊神機營的真正原因可能是什麽?”


    施竹對她的鍥而不舍拜服,手指敲著桌麵想了想。


    “可能是為了火器吧。”他道,“我曾聽劉恒說,有次他爹和神機營統領趙大人喝酒,趙大人喝醉以後,言之鑿鑿地痛斥鎮北侯私造火器,偏偏朝廷倚仗著東州鐵騎威懾夷人,不敢過問,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鎮北侯伏誅後,朝廷將原來東州鐵騎使用的火器運回了京城,就存放在神機營的庫房裏。東州鐵騎此番來京,可能是不想讓他們的火器為朝廷所用,索性炸毀。”


    火器乃是重兵,一直是受朝廷管製,無論是製造還是使用,都必須獲得朝廷的準許,否則一律以謀逆論處。除了少數重要關隘,隻有神機營有資格使用火器,而鎮北侯府世代鎮守邊關,立朝之初就已獲允配備火器。


    如果鎮北侯真的瞞著朝廷,私自製造火器,那確實是一項重罪。若是為了抗敵,他完全可以請旨,要求配給更多火器,相信朝廷為了邊關安寧,會同意的。但他卻暗地裏自己製造火器,很有擁兵自重的嫌疑。


    “可如果是這樣,跟泄憤有何區別?”施喬搖頭道,“我覺得東州鐵騎的那些人不至於如此目光短淺,不分輕重,他們炸毀神機營的兵器庫,應該有某個更深層次的理由。”


    她垂眸思忖,然而所知信息太少,毫無頭緒。


    “算了,想不出來,不說這個了。”她看向施竹,本想叮囑他早點休息,突然想起一事。


    “下次當著傅家兄妹的麵,你對星月的態度好一點,別總是惹她不高興,小心把她逼急了跟你翻臉,到時候叫你哄都哄不回來。”


    “這怎麽能怪我?”施竹立刻為自己喊冤,“是她非要跟人抬杠,就她肚子裏那點墨水,那不是上趕著丟臉嗎?到時候鬧起來,大家都尷尬。我讓她少說話,是為了她好。”


    “就算如此,你也應該委婉一些,顧及她的顏麵。”施喬皺眉道,“你別忘了,論起親疏來,你和傅家兄妹隻是萍水相逢,而星月是跟你一塊兒長大的朋友。”


    “知道了。”施竹點頭。


    施喬看出他並沒有真正把她的話聽進去,嚴肅道:“我知道你仗著星月不會跟你翻臉,才有恃無恐。人往往就是這樣,對待外人百般周全,對待身邊的人卻常常言行無狀,殊不知越是深厚的感情,越需要付出心血去維護。如果你真的珍惜與星月的友誼,就不該在任何情況下刺痛她的心。”


    施竹慢慢收起臉上的無所謂,沉聲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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