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她還用不著我。」南宮瑾表情極冷,漠然道:「你剛不是問起她娘?教會她蠱毒術的不是別人,正是你們聖教的前任聖女,叛逃的那一個。我想,消滅叛教餘孽應該是你這個聖教使徒該做的事。」


    鍾離魅兒心一跳,有些意外。


    不單是因為娘親的身分被提及,她其實也清楚,憑南宮家獨霸一方的勢力,就算藥穀當年蓄意掩蓋,隻要南宮家想,要得知這些前塵往事並非難事。


    但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少年綁匪竟然是聖教使徒?那麽娘會不會有危險?


    因為反應太慢的緣故,鍾離魅兒還沒來得及反應出她的煩惱,花錯已先眯起了眼,而後冷冷的笑了。


    「我要告訴你兩件事。」噙著冷笑,花錯說:「第一,你說的事不可能發生,我聖教教史上寫明了前任聖女叛教死於噬心蠱,這是已成定論的事,哪來第二個叛教聖女可追究罪責?」


    花錯沒說出口的是,就算那人真有天大的運氣,在噬心蠱下求得生天,但既然教史那麽記載,事情便算定案。教主都不追究了,哪輪得到她一個求愛不得的人來興風作浪?


    「第二,就算前任叛教聖女活著又如何?」輕蔑一笑,花錯毫不掩飾他的鄙夷。「你都知道這小姑娘是養女,還因為她和藥穀無血緣關係而輕視她,現在卻回頭要我以叛教餘孽的身分對付她?我是哪裏讓你誤會了,誤以為我腦子跟你一樣有問題?」


    鍾離魅兒吃驚得小嘴微張,小鹿一樣的眼睛閃耀著星星一樣的光輝。她對於反應便捷、思緒清明的人,總是下意識地投以無限崇敬。


    簡白的說,她對這麽會吵架還嘴的人,打從心底覺得好厲害呀!


    但她閃著星星光芒的崇敬很快轉為驚恐,因為她看見麵色嚴厲的南宮瑾二話不說,持刀直往花錯殺去,


    「小心」二字沒來得及喊出口,劍光一閃,反應迅速的花錯預備好迎接的攻擊卻怱地轉了個方向,直朝鍾離魅兒而來。


    啊?怎會這樣?


    突來的變故讓花錯暗自大罵,特別是看那個有小鹿眼神的小姑娘一臉愣愣的動也不動,擺明還沒反應過來,更是急得直想罵娘。奸詐的漢人!這些奸詐的漢人……


    事情發生得極快,結束也就在轉瞬之間。


    數道黑影破空而來,當淩厲的劍芒逼近鍾離魅兒,離心口處就差那麽一寸距離的時候,南宮瑾怱地化為木人,當她再也無法動彈時,那些發揮功能的暗器也紛紛落了地。


    不是瓜子就是花生。


    花錯眉頭抽了抽,對這暗器無語;而且,他更好奇的是沒入南宮瑾體內的銀針是何用途?他的眼睛看見的可不隻是落地的那些,真要說起來,那些瓜子跟花生就像掩護那數道細如牛毛的銀針似的……


    「哥哥!」鍾離魅兒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露出害怕表情的嬌顏染上了笑,喜孜孜的說道:「你來得好快,我有聽活,沒有胡亂反抗,沒讓歹徒傷害我喔。」


    被稱做「歹徒」的花錯這回臉皮忍不住抽搐了下。


    一行人步入屋內,為首的那人一身墨紫,清雅貴氣,不是鍾離謙陌又是誰?


    「多虧了瑾大小姐,要不哥哥哪能這麽快找到你呢。」和風一般的溫煦淺笑流露著,可沒人知曉那溫雅和煦的表象下,鍾離謙陌的一顆心跳得有多劇烈。


    他嗬護備至的寶貝,差一點……差一點點就……


    麵色不顯的將人拉進懷中,遠離了利刃的範圍,頎長的身子不著痕跡的擋到她的身前,不讓她有任何被花錯暗算的機會。


    雖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但需要小心提防的不隻是螳螂,黃雀也要小心背後有沒有虎視眈眈的獵鷹。獵與被獵,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而已。


    「幸好少主有先見之明,為了怕瑾大小姐有任何脫序的行為,所以一直派人注意她的行動。弟兄們發現了她的異常,小心盯梢後發現了你,這才讓我們掌握到你的行蹤。要不,隻怕這會兒少主已經把這座城給掀了。」崇右笑咪咪地說道,卻是皮笑肉不笑,甚至毫不掩飾他的不爽,直接朝南宮瑾的方向白了一眼。


    奉左隻是朝鍾離魅兒點了點頭,表示:平安即可。


    承受大家的關心,鍾離魅兒一顆心漲得滿滿的,覺得自己好幸福,幸福得讓她不知所措,隻能用力撲向兄長的懷中。


    「瑾兒,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跟隨在鍾離謙陌與奉左、崇右身後進來的,是南宮瑾的爹,現任的南宮家主——南宮雲。


    他一臉灰敗的看著穴道被點的女兒,神情難掩震驚。


    他原是想,這個大女兒心高氣傲,向鍾離家道歉示好的事可能有所閃失,想著要幫襯一把才會親自前來,打算賣個老臉,希望藥穀多少看在他的麵子上可以收回拒收南宮家患者的成命。


    適才在路上過上行色匆匆的鍾離謙陌一行人時,獲邀同行的他還暗喜事情定有轉機,畢竟年輕人有急事待辦,還不忘邀他同行。


    哪裏知道跟著匆匆趕到現場,竟見到女兒持凶器傷人的場景?


    這……這梁子結得這麽大,是要怎麽解?


    「怎麽這麽糊塗?你這麽會這麽糊塗引」痛心疾首,南宮雲一張老臉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幾個年輕人了。


    「南宮世伯,事情的經過您是看到也聽到了,所以也別跟我再說什麽,就這樣吧。」鍾離謙陌正要抱心愛的小孩離開這讓人感到晦氣的地方,不想卻聽見懷中的寶貝悶哼了一聲。


    所有人見她麵色慘白,均是神色一變。


    「魅兒?」鍾離謙陌搭上她的脈搏,俊顏因異常的紊亂脈象而一沉。


    「哥……哥,我疼……」捂著心口,鍾離魅兒連說話都困難,隨即昏了過去。


    「你對她做了什麽?」崇右直覺地朝花錯質問。


    奉左沒出聲,卻是亮出了匕首,明確表明態度——坦白從寬。


    花錯自知這幾位高手聯手的話,他人孤勢單絕非對手,也不敢玩什麽花樣;更何況天地良心,他才不像這些奸詐的漢人,表麵和和氣氣背地裏卻一肚子壞水。


    他對這個小姑娘可沒下什麽毒手,相反的,他其實送了她一份大禮。


    自覺坦蕩,加上花錯並不覺得自己的善行有什麽好遮掩的,所以也很坦然的說了。「你們要知道,她剛剛跟我講了一個『因為愛不到你,所以就殺死你愛的那個人』的故事。」完全就是近墨者黑,花錯學起了鍾離魅兒開始細說從頭。


    「少廢話!」奉左可不給麵子。


    不想計較漢人的猴急個性,花錯配合的挑重點說:「重點就是,我本來以為她是信口開河,哪曉得她才講完沒多久,那個腦子有問題的瘋女人就殺了進來,眼看『愛不到你,所以就殺死你愛的那個人』這種事就要發生,我怕小姑娘吃虧,所以趁瘋女人不注意,送了小姑娘一份大禮,幫她植了養心蠱。」


    「養心蠱?」鍾離謙陌萬年不變的溫雅容顏頓時僵住,失了些許血色。


    「你竟敢給我們魅魅下蠱?」崇右怒斥,手一翻,一支翠綠玉笛已在手中,已然被激得亮出武器。


    奉左麵色陰沉,大有「你不解蠱就絕對讓你死」的氣勢。


    「喂,你們漢人別那麽大驚小怪,又不是所有的蠱都是害人用的。」花錯一瞼受不了,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隨口介紹道:「這養心蠱可好了,平常住在宿主的心窩活血養脈,對身體有極大益處。若遇到意外,哪怕是再厲害的毒或是傷,都能護住宿主的心脈,留一口氣讓宿主獲得更多救治的機會,真的是好東西,你們懂不懂啊?」


    崇右跟奉左對蠱毒沒有研究,狐疑地看向自家少主,卻見那總是雲淡風輕、儒雅溫煦的俊顏失去所有血色且雙目赤紅。


    「少主?」這異常的模樣讓奉左、崇右都擔心了起來。


    鍾離謙陌當機立斷,抱著懷中的人來到床邊,輕放下後,袖一揚、銀針起,針針皆插向斷生死的大穴。


    「喂,我說的是真的。」


    眼看著鍾離謙陌快狠準的下針,讓昏過去的人進入假死狀態,花錯以為對方不識貨,心裏也急了。


    「這養心蠱真是極好的東西,多少人求之不得,是很稀少珍貴的蠱蟲,你別不識好人心了。況且你現在的做法會讓蠱蟲休眠,根本幫不到她。」


    咬牙,鍾離謙陌恨得連心都感到一陣陣擰痛,冷聲道:「她體內,原本就有一隻養心蠱。」


    說服的話語消了聲,花錯的臉綠了。


    萬蟲成就一蠱。


    除非是特殊蠱種,要不,一個蠱盅最終就隻能存活一隻蠱蟲,這是養蠱人最基本的常識。


    要是故意多放一隻,那蠱蟲就會互鬥,鬥出個你死我活,直到剩下一隻。


    結果他自以為好心送了一隻,不料人家小姑娘體內本就有一隻……


    這下子,她的心髒不是成為兩隻蠱蟲的戰場,鬧得爆心而死,就是隻能像現在這樣,安靜的當個活死人。


    慘了,他壞事了,而且是非常壞的壞,怎麽辦?


    彷佛一場夢……


    小小的鍾離魅兒在熟悉的莊園中行走,巧妙地避開所有人。


    她不得不,因為那些伺候的仆婦、小廝們總會告訴她,她需要好好的養身體才能救哥哥。接著,在眾人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她被抱回房間,獨自待在隻有自己一人的房間中休養。


    她不喜歡那樣。


    比起一個人的房間,雖然哥哥現在睡著不能理她,她還是喜歡跟哥哥待在一起。


    所以不管其他人怎麽耳提麵命,小小的人兒像一心歸巢的倦鳥,逮到機會就往她認定的歸處前進。


    這不是又一次讓她順利的抵達了目的地?


    進到藥味濃厚的內室,瘦小的身軀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甚是熟練的鑽進了被窩,調整好姿勢,安安靜靜、乖乖巧巧地蜷在她最熟悉的懷抱中。


    內心的失落因為那溫暖的懷抱跟熟悉的氣味而平緩了下來,幼小的心靈還懵懵懂懂,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她隻知道,即使哥哥毫無知覺,無法給出任何回應,可單單隻是待在他的身邊,都讓她覺得心安。


    娘說,植入她體內的養心蠱是隻特殊藥性的蠱蟲,能為她養好具有特殊藥性的心頭血,好作為救哥哥的藥引。


    到時哥哥就不用像現在這樣一直睡著,他能清醒過來,好好的活著,再像以前一樣陪著她,而不是維持如今這種動也不動、不言不語的狀態。


    小小的娃兒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細細軟軟的小手忍不住捂著心口,天真的對心中的蠱蟲打氣道:「蠱啊蠱,你要乖乖聽話,趕緊養好心頭血,這樣哥哥才能早些醒來……」


    迷迷糊糊睡去時,她一手捂著心口,一手牽著哥哥柔滑的手,對兄妹倆重拾往日相互陪伴的平靜生活充滿了期待。


    是期待,也是盼望。


    希望一切恢複如常的信念如此強烈,即使要承受可怕的劇痛,她也要咬牙忍耐。因為一切都是為了哥哥。


    好疼!


    極度的疼痛擊潰了意識,使她失去了對時間和空間的掌握,隻感覺到鑽心入骨的疼。


    是什麽東西要從她的心破體而出呢?


    想喊疼,卻是疼到連喊出聲的氣力都沒有,隻覺得嘴裏被灌進了溫熱的、帶著可怕腥味的液體,無法吞咽的部分全數溢了出來。縈繞口鼻間的濃濃腥味逼得她想作嘔,但偏偏渾身虛軟,連吐都吐不出來。


    「好孩子,忍忍,等蠱蟲引出來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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