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方以慈。事實上,連她都不太記得當初究竟是誰開口說分手,也有可能是她啊!


    方以惠擋在姊姊麵前,“你出去,你不要再來找我姊!當初既然甩了我姊,幹嘛又回來欺負她?”


    汪如風幾乎要氣瘋了,“方以惠,你這個瘋子,欺負人的明明就是你姊,分明就是你姊看我家窮,所以……”


    “如風!”汪如鬆製止弟弟,語氣帶著嚴肅,果然成功讓弟弟不敢再說話,隻能悶著一肚子氣,轉過頭。


    看著以慈臉色蒼白,知道她身體絕對不舒服,所以他決定吞下所有指控,不再多說,不讓以慈繼續感到難過。


    “以惠,當初的事,我很抱歉,我確實在你姊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了她……真的很抱歉。我先離開了。”汪如鬆看了方以慈一眼,往門口走去。


    汪如鍾回頭望了一眼,眼裏盡是失望,以為兩家人可以體會彼此的辛苦,現在反而彼此傷害。


    汪如風回望,眼裏盡是憤怒。


    送走三兄弟,方以慈全身痛到天旋地轉,她一點力氣也沒有,甚至跟當年一樣無力為自己爭取些什麽、留下些什麽。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她喃喃自語,眼眶裏蓄積淚水。


    三兄弟一同離開,汪如鬆走在前頭,如鍾與如風不敢說話,走在後頭,不知道此刻哥哥怎麽想,他們隻能乖乖跟著。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哥哥這樣嚴肅的一麵,以前哥哥就像是慈祥的爸爸一樣,總是陪著他們兩個弟弟玩,他們說什麽,哥哥都會答應,從來不曾讓他們失望,更不曾罵過他們。哥哥說,他想彌補他們沒有爸爸陪在身邊的遺憾。


    他們從未見過哥哥有任何負麵情緒,不曾看過哥哥失望的表情、難過的表情、落寞無助的表情……在他們心中,哥哥就像是萬能的超人一般,不會失敗、不會寂寞、不會落寞……凡是負麵的情緒,好像都跟哥哥扯不上關係。


    直到現在,他們才發現哥哥其實好孤獨、好寂寞,一個人走在前頭,身邊沒有人陪伴,背脊盡避努力打直,努力將肩上重擔用力扛起,仿佛也扛起了重重的落寞與思念。


    如鍾與如風走在後頭,他們明明想說些什麽安慰一下哥哥,卻不敢上前跟哥哥說話;如風則是在二哥身邊碎碎念,訴說著內心的不滿。


    “方以惠那娘們也太過分了,竟然把老大趕出來,有什麽了不起啊?以後我也不要去了,誰希罕啊……”


    “唉……”


    “老大才不是那種人呢!老大把我們養這麽大,怎麽可能會是那種人?如果老大是那種人,當年他把我們丟到孤兒院就好了,才不會為了我們,連大學都晚了好幾年才念……”汪如風怎樣都不相信,他最敬愛的大哥會在以慈姊最需要幫忙時跟她分手。


    汪如風以為,那時候的汪如鬆一定有能力在家庭與感情之間兩全,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不知道當初家裏真正的狀況;如鍾則是略微感覺到其中的無奈,卻也未必能充分體會哥哥和姊姊麵臨的抉擇。


    “……”汪如鍾無語。


    “我看分明是她們作賊心虛,明明就是以慈姊自己跟老大分手,然後統統推到老大頭上……”


    “汪如風,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如果你覺得以惠那種火上加油的做法很糟糕,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她一樣?說了這麽多,讓大哥和以慈姊難過,這算什麽?有任何幫助嗎?”想起方才的混亂狀況,以慈姊大概也亂了手腳,不知該說什麽。


    “我……我替老大難過啊……”


    “我知道……所以大家都冷靜一點吧!”


    汪如鬆走到公車站牌站定,準備回到公司繼續工作,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眼裏的落寞卻泄漏了情緒。


    汪如鍾與汪如風一人一邊陪著哥哥,汪如風從口袋裏拿出那張照片交給哥哥;汪如鬆接過看著,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原來這張照片還在……”他找了好幾個星期,翻遍了家裏各個角落,一度還以為最近一次搬家時弄丟了,不禁失望不已。


    “老大,方以惠那娘們亂說話,你不要理她。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種人!”汪如風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哥哥。


    孰料汪如鬆隻是歎了一口氣,看向兩個弟弟,“不要怪以惠,她說得沒有錯,是我跟以慈分手的。”他還是怪到自己身上。


    怪自己身為男人卻沒有能力兩全,既能照顧家庭,養大兩個弟弟,又能幫助以慈度過難關。選擇何其痛苦,但當時他確實必須做出選擇。


    “哥……”


    “老大,我不相信!明明就是她看我們家窮,才會跟你分手的對不對?”汪如風氣呼呼說著,眼眶卻紅了。


    “如風,”語氣乎穩卻嚴肅,“我再跟你說一次,不管如何,我不希望你說以慈的壞話,她很辛苦、很努力才……”


    汪如風搶話,“你也是啊!養大我們,你就不辛苦嗎?”


    汪如鬆看著弟弟,聲音也揚了起來,語氣強硬,更充滿堅定,“那是我應該做的,因為你們是我弟,我不可能拖著以慈跟我一起辛苦。養大你們不是她的責任、不是她的義務,而是我的。”


    汪如鍾終於說話了,“所以以惠不應該隻怪你,因為以慈姊也為了她自己的責任,跟你分手了。”


    如鍾一語中的,讓如鬆無法反駁,“……”


    汪如鬆無語,內心激動不已,這十二年的種種記憶、思念與痛苦仿佛在一瞬間傾倒而出,攔也攔不著。


    “……可是這麽多年來,大哥心裏還是很遺憾,甚至充滿歉疚……”


    聽著汪如鬆近乎喃喃的語氣,汪如鍾與汪如風都不敢再說話,隻能乖乖聽著哥哥的呢喃自語,聽著他從話語裏透露出的種種情緒,有哀傷、有痛苦、有遺憾、有失望,這些對他們而言,都是如此陌生。


    “當年以慈確實很辛苦,常常我們一碰麵,聊著聊著她就哭了,她的壓力好大,又要照顧成為植物人的爸爸,又要照顧兩個妹妹;她長得那麽瘦弱,我好怕她會撐不住。”想起過往,汪如鬆語氣裏透露著顫抖。


    這樣的大哥讓如鍾與如風感到陌生,隻能乖乖聽著,不敢回嘴.


    “我很想幫她,很想陪在她身邊,幫她度過難關,可是……我沒有辦法,我自己就背了兩千萬的債務,還有你們,我必須照顧你們……所以我沒辦法陪她、幫她,你們知道嗎?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承認自己沒有能力……”


    手緊緊握著那張照片,汪如鬆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還是希望別在兩個弟弟麵前展露出太過脆弱的一麵。這些年,他一直保持樂觀上進,就是希望給弟弟一個榜樣,讓弟弟可以學習、效法。


    “哥……”想出言安慰卻開不了口,這才明白,大哥的犧牲都是為了他們。


    “因為我自己無能為力,我隻能在家庭與感情之間選擇一個……然後我選擇了你們,放棄了以慈……”說著,眼眶的淚水就這樣滑落。


    這十多年來,他常常想起以慈,想起她近乎求救似的哀鳴,想起自己當時聽著她不斷哭泣,身體發抖卻不知如何是好。


    汪如鍾含著淚,“大哥,對不起……是我們害了你……”


    汪如鬆擦掉淚水,拍了拍兩個弟弟的肩膀,“就算再重來一次,大哥還是會選擇你們,因為你們是我的弟弟……跟你們說這些,不是要讓你們難過、自責,而是要告訴你們,以慈有她的痛苦,你們不要怪她。同樣的,以惠和以恩要責怪我也沒關係,因為身為男朋友,我確實沒有陪著以慈。”


    歎息,這時公交車來了,汪如鬆上了公交車,臨走前對著兩個弟弟說:“趕快回家吧!記得去吃飯,哥回去上班了。”


    “哥……”


    “回去吧……哥沒事的。”上了車,汪如鬆找了個位置坐下,跟窗外還站在站牌旁的兩個弟弟揮手,要他們趕緊回去。


    車子向前行駛,揮別了弟弟,汪如鬆坐在位置上開始發呆,他拿著那張失而複得的照片,似乎在回憶過往曾經的情感,想著這段經過十二年的分離才重新回到彼此手中的感情。


    眼眶裏的淚水再度蓄積,記憶總是連貫的,不可能隻想到甜蜜的部分,拋棄痛苦的回憶,如同一杯拿鐵咖啡,入口的滋味有甜蜜,也總帶著些許苦澀。


    汪如鬆彎腰,用雙手蒙住臉,任由淚水落出,就在此時,他感受到腹部一陣痛楚,痛到讓他迅速用手壓住胃部的位置。


    那股時有時無的痛楚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最近才越來越強烈,汪如鬆深呼吸,努力想要壓抑。


    突然,他想起以慈……


    這些年他們都傷痕累累,這才戰勝命運的捉弄;這段日子彼此都不在對方身旁,卻始終沒有放棄,因為他們知道彼此的祝福始終都在……


    【第七章】


    自從那天離開方以慈的麵店後,一切好像回到了正常,店繼續開,該上班的上班、該上課的上課,好似並無任何不同。


    不過汪家兩個弟弟不再去麵店打工,別說那天方以惠這樣一鬧,讓汪家兩個弟弟都很不開心,事實上就算男生不該生女生的氣,但彼此間還是存在著一點尷尬,所以就幹脆不去了。


    話說最尷尬的,其實要算是方以恩與汪如鍾,吵架的不是他們,是以惠和如風,他們實在不需要去蹚這個渾水,麵對麵時毋須大眼瞪小眼,而分手多年的也不是他們,是大哥和大姊,他們更不需要覺得痛苦無奈。


    但說也奇怪,他們見到麵時就是不知要說什麽,隻能任由尷尬的情緒在彼此間滋生、蔓延。


    倒是兩個遠在一年級教室的弟弟和妹妹,架可是吵得轟轟烈烈,常常跑到哥哥姊姊的班上要求仲裁,爭執的還是誰的哥哥對不起誰的姊姊、誰的姊姊跟誰的哥哥分手了……


    “就是你哥……”


    “誰說的?你姊也不對!”


    “少來,都是因為你哥……”


    “你再說……”


    汪如鍾歎息,下達最後通牒,“你們兩個要不要幹脆從此絕交,一句話都不說,省得天天來吵我和以恩?”


    “如鍾說得對,我真的拿你們沒轍,拜托,要吵你們自己去吵,別把我和如鍾拖下水!還有,最重要的是,不要把如鬆大哥和大姊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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