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淩逸風永遠能把“自己”和“別人”分得很清, “別人”對他隻要展現一點善意，他就會很努力地回報，但同時，他也非常戒備, 無論是哪個“別人”，都很難真正地接近他。齊重山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情就是, 當年齊銘對淩逸風算得上是很好了，淩逸風和齊銘相處得那麽融洽，他卻沒有聽淩逸風叫過齊銘一聲“哥”，永遠都是“哥哥”, 甚至是帶著姓名的“齊銘哥哥”。“哥”這個稱呼，專指淩逸塵。淩逸風以前是很擔心齊銘會不要他的，他飄忽的安全感無處落腳，整顆心也就跟著懸在那裏，以至於他在再見到淩逸塵的時候, 會因為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而忍不住哭出來。但不知道哪個截點起，淩逸風開始叫齊銘“哥”。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淩逸風對齊銘的生疏感, 蕩然無存。那個時候淩逸風的世界裏，大概還是有“別人”這個存在的吧。淩逸塵，齊銘，和齊重山自己。他放心大膽地信任著他們。然而現在齊重山卻覺得，淩逸風比以前要更孤獨。雖然淩逸風沒有說，他卻隱隱覺得，淩逸風和齊銘或者淩逸塵之間的關係，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現在的淩逸風時刻都處在那種戒備的狀態下，讓他覺得有點不對勁。齊重山一邊跟著淩逸風走向廚房，一邊這樣想著，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又慢慢倒退了幾步。風攜卷著雨水，倒灌進二樓半敞的窗戶，房子裏的溫度正是因為這個風口而降低了不少。但是……“你沒關窗。”齊重山皺著眉，沿著樓梯走上去，手指在窗台上劃過，“奇怪了……”“怎麽？”淩逸風一邊挽起衣袖，一邊轉頭看了一眼，“哪裏奇怪？”“沒什麽。”齊重山頓了頓，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拿餐巾紙擦一下？”“紙在茶幾上。”淩逸風也沒有一直追著問，衝茶幾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自取。”齊重山抽了一張紙，攤平放在了窗台上，很快吸幹了稀薄的雨水。窗台上積累的雨水很少，但雨已經下了有一陣子了，看來窗子才剛開沒多久……可是屋子裏沒有人。是開窗的人已經走了嗎？齊重山向樓上看了一眼，燈是熄滅的。淩逸風說淩逸塵不在家，齊銘在畫室，這個房子裏，曾經來過什麽其他的人嗎？也許是粗心的保潔員剛剛臨走時忘了關窗，也許是角度問題雨打不進來，也許是別的讓人細思極恐的原因，不過在沒下定結論之前，還是別嚇淩逸風比較好。齊重山關上了窗子，一步三回頭地下了樓。客廳裏的布局非常樣板化，整齊得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裏麵住過，再配上簡約風的裝飾，很難能讓人真的產生一種“家”的感覺。不要說是淩逸風了，就算是從小喜歡獨處和安靜的齊重山，也不怎麽想住在這種地方。“吃什麽？”淩逸風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別點太複雜的，時間來不及。”“隨……”“信不信我抽你。”淩逸風把抹布摔在了水池裏，“做飯的最討厭別人說隨便知不知道？”“啊那就……”齊重山想了一會兒，有點無奈地說，“我怎麽知道你這兒有什麽？”“自己來看。”淩逸風衝蔬果藍揚了揚下巴，“組合一下，湊個澆頭，我這邊煮麵。”“西紅柿炒蛋。”齊重山掃了一眼，隨口報了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菜名。“很好，自己挑個西紅柿過來打下手。”淩逸風瞥了他一眼，“別吃白食。”齊重山被淩逸風一記眼刀刺得往後一退。“說真的，你現在脾氣沒以前好啊，”齊重山把視線轉移到西紅柿上，忍不住說了一句，“渾身是刺。”“不樂意，就別來找我。”淩逸風開了櫥櫃，拿了包掛麵出來，“我早就說過，我跟以前不一樣。”“我沒說不樂意。”齊重山歎了口氣，“陳述客觀事實。”廚房的空間有點小，兩個大小夥子擠在裏麵，彼此之間都有點礙事，淩逸塵挑選這個戶型，應該是因為家裏沒什麽人常駐做飯。齊重山洗完西紅柿，拿了柄水果刀，動作很慢地切了起來。“齊重山啊，”淩逸風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你在家是不是不做事啊？”“不進廚房。”齊重山皺著眉把西紅柿切成丁，再堆到盤子裏，“沒切到手我已經很驚訝了。”“算了你放那兒吧。”淩逸風把盤子接了過來，“你把數學作業寫了就行。”“寫完了。”齊重山看著他，“你……要抄嗎？”“我有抄的必要嗎？”淩逸風跟著看過來，“誰管我啊？我參考一下，向學霸看齊。去把物理也寫了。”齊重山應了一聲，從書包裏抽出作業，趴在餐桌上，掃了兩眼，手上的筆轉了還沒一圈就落回了掌心，立刻唰唰唰寫了起來。淩逸風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去炒菜。讓齊重山過來打下手純屬是為了發泄一下之前一直被他牽製的不爽，事實上沒什麽必要，說不定還添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