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那條皮筋。淩逸風也不打算把他逼得太緊,見他不出聲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我懂你的心情……但是現在我們隻能先瞞著,躲著,不然就隻能硬扛著。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急這一時。”齊重山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事,但被淩逸風這麽一安慰,卻克製不住地內疚了起來。他知道在這場戀情裏,至始至終麵對出櫃壓力的隻有他一個人。淩逸風的成長環境和原本的社交環境都比他寬鬆,退一萬步說,就算有朝一日要麵對社會上的出櫃壓力,上麵也有淩逸塵和齊銘頂著,有人先探路,和自己走路是兩個難度水平。“我會努力的,”齊重山語焉不詳地說著隻有自己能懂的話,“你相信我。”----高二下學期的期末考試複習可謂是慘絕人寰,天氣又相對悶熱,空氣都因為密集的人群而變得粘膩了起來,要不是淩逸風那兒頭頂上還有一台電風扇,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撐下去。一晃來這兒也大半年了,淩逸風心想。他聽著梧桐葉下藏著的躁動的蟬鳴聲,思緒漸漸隨之飄遠。由於後來生活的城市和兒時生活的城市差距太大,而省城和那個小城離得卻並不遠,等到了夏天,久違的熟悉感立刻就將他拉回了童年的記憶裏。冰棒,汽水,地板,和身旁趴著睡覺的齊重山。透過窗欞的陽光,奇怪的過大的襯衫,又敬畏又向往的畫架,立在畫架邊專心致誌的齊銘……齊銘。淩逸風偏過頭看著正刷刷刷寫著卷子的齊重山,深深歎了口氣。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數學考試中比齊重山先停筆。個中原因當然不是他比齊重山數學好,而是……他已經徹底放棄了剩下的題目,別說思路了,就連瞎劃拉的興致都沒有,看到密密麻麻的數字就頭暈得想吐。淩逸風轉念想到自己課桌裏那一堆晃蕩在及格線上的數學試卷,沒由來地覺得暴躁。在齊重山的不懈努力下,他的生物和化學跟以前比都有了質的飛躍,偏偏物理和數學還是老樣子,死活沒有開竅。物理其實還稍微好一點,對於他原本慘不忍睹的理科成績而言,能有七八十分也不算是太拖後腿了,畢竟物理隻有一百一十分,數學就不一樣了,是各種分數段公認的拉分神器。淩逸風煩躁地拿用完的中性筆芯在草稿紙上戳著,聽到旁邊的齊重山放下筆的聲音,這種焦躁不減反增。可能是因為語言類的學科天生就比理工科要更認可努力的重要性,齊重山的英語進步還是相當明顯的,盡管一時半會兒可能沒辦法體現在成績上,但淩逸風能感覺到他進步的速度。男朋友進步他理應感到高興,但這並不妨礙他為自己感到難過。齊重山起身收他們組的卷子的時候別人還在那兒跟他拉拉扯扯的,淩逸風卻連拉扯的必要都沒有,直接把卷子扔到了齊重山懷裏,轉身出了教室。他擰開了洗手間的水龍頭,本來是想潑點冷水讓自己清醒一下,卻發現水管已經被灼熱的烈陽烤得滾燙,半溫不熱的水讓人忍不住覺得相當嫌棄。他胡亂地拿水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看濡濕的頭發一縷一縷地黏在額頭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水。被水霧蒙住的眼睛看東西不是那麽清晰,他眯著眼睛,越看越覺得鏡子裏的人不是自己,是齊銘。是那個一腔孤勇、浪漫主義情懷至上的小畫家。淩逸風對著過長的頭發比了個剪刀的手勢,用力剪了一下。好像沒那麽像了。他走出了洗手間,沒有擦幹臉上的水,好讓風吹在臉上,能稍微涼快一點。他聽見身邊的高一學生聊著文理分科的事情,聽著同級生聊著即將到來的地獄高三,漸漸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不知道自己放棄擅長的事情,來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正確的。說到底,他也想學畫。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真正拿起畫筆完成一副完整的畫了,隻記得自己每天都在熬夜和那些自己注定無法和平共處的公式鬥智鬥勇。現在還來得及。他突然想起段宇的那句話。那怎麽辦。要放棄嗎。可是那學費從哪兒來。想要認真學畫就必須得去大城市拜名師,會不會遇上齊衍和他的朋友。淩逸塵要怎麽為他和那些人打交道。退一萬步說,他要是再次這樣任性的想一出是一出一走了之,齊重山怎麽辦。淩逸風握緊了拳頭,又漸漸放開。壓力大。這三個字無比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腦海裏。 “易風你沒事吧?”淩逸風剛走進班級後門,正討論著答案的葉一鳴看見他,有點擔心地問,“你臉色不太好啊。”“啊,”淩逸風沒想到自己的狀態已經差到葉一鳴都能看出來了,“沒事,熱的。”“你是不是有點發燒啊,”葉冰玉在旁邊擔憂地插了句話,“你們誰去試一下溫度。”“齊重山不在,”葉一鳴先是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很快反應過來了,“……那什麽,等他回來,讓醫生的兒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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