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大宅裏,蘇大少揮手摒退報信的夥計,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下水來。


    「不爭氣的東西!」


    揮袖將手邊的茶盞掃到地上,清脆的碎裂聲裏,蘇平壓抑著怒氣沉聲斥罵道。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京城榮親王府,氣氛同樣低沉得讓人窒息。


    宮中剛派人傳來太後娘娘的手諭:榮親王世子周慕寒奉皇命鎮守西疆不得擅離,特許三月後於任上舉行大婚,榮親王身患急症不便親往,王妃杜氏侍疾。鎮北大將軍林廣代行長輩之責。


    薄胎瓷瓶清脆刺耳的碎裂聲中,斷斷續續響起女人壓抑的嗚咽聲。榮親王看著王妃嬌美如昔的臉龐已是梨花一枝春帶雨,往日的垂憐之心卻怎麽也萌生不出來,反而覺得愈發煩躁,耐下性子草草安慰兩句,可王妃依舊垂淚不語,榮親王煩悶尤甚,索性一甩袖子出了門!從未遭遇如此對待的杜王妃一時愣怔,望著榮親王離去的方向移不開視線。


    周慕寒與白素錦的婚訊傳出,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而處於漩渦中心的兩個當事人卻絲毫不受幹擾,一如往常那般該幹嘛幹嘛。


    鍾媒婆經驗豐富,又有福公公、許老太爺和薛軍師等人從旁協助,納彩禮後,問名、納吉、納成、請期……一幹流程進行得順順利利,最後婚期定於六月底。


    婚期一定,忙碌暫時告一段落,陪著周慕寒送走福公公一行人後,許老太爺和許唯良也要啟程回錢塘了。


    「左右家裏有兩位舅舅主持,不如您就在我這兒住到大婚之後吧,來回奔波多累!」白素錦舍不得老爺子來回折騰。


    要麽一直住到大婚之後,要麽大婚的時候就不要親自趕來了。白素錦本想這麽跟老頭攤牌,可說的時候,還是把後半句給吞回肚子裏了。直覺告訴她,後半句說出來一定會被老爺子揪著耳朵念叨。


    許老太爺一瞪眼睛,「胡鬧,我還得趕回去給你做嫁衣呢!」


    白素錦略頭疼,再接再厲試圖說服他,「說到您親手做的嫁衣,娘親的那件我好好保存著呢,我們身形相仿,不如——」


    「那怎麽行!」許老太爺不等白素錦說完就截斷她的話,斬釘截鐵道:「你娘親的是你娘親的,你的是你的。雖然一輩子隻穿一次,但隻有親眼看著你穿上我親手給你做的嫁衣,我哪天死了才能瞑目。」


    許唯良趕忙調整氣氛,「誒喲,爺爺,大喜的事兒您提什麽死啊瞑目啊的,咱這就回家給表妹做嫁衣去,明兒一早就啟程!」


    許老太爺反手給了許四少兩個爆栗子,「你說說你來臨西這段時間,成天的見不到人影,是不是又在折騰什麽幺蛾子呢?!」


    許四少抱頭逃開,大咧咧坐到稍遠的桌邊給自己倒了盞茶,嘴角微揚扯出一抹恣意的笑,壓低聲線故作神秘道:「我呀,在籌劃一件足以載入史冊的大事!」


    白素錦知道許唯良這些天總往商行跑,還在四處打聽馬匹,也常出入於茶市,忽然,一道靈光從腦中劃過。


    白素錦猛然轉頭與許唯良四目相對,須臾,兩雙眼睛愈發明亮,似乎在此刻讀懂了對方的想法,意念相通。


    許老爺子看著眼前倆孩子嘴角那抹極為肖似的笑,腦袋一陣發疼。單單一個四小子折騰起來就能讓人吃不消,若是錦丫頭也插上一腳……


    許老爺子當即決定,明兒一早用過早飯立刻啟程回家!


    許老太爺和許唯良還是次日清晨就啟程離開了,不過老爺子也沒空手走,很不客氣地卷走了一套改良後的四錠腳踏紡車和織機,並兩樣織具的製造圖紙。送別時,馬車分明已經駛出了視野,許大管事與閆大掌櫃倆人還依依不舍地望著,莊上不明就裏的夥計們竊竊私語:兩位主事和許家舊主的感情可真好。


    白素錦聽聞後但笑不語。那織機還好,改良起來算不得太複雜,可造出一架四錠的紡車卻是著實需要費番功夫,趕織花綀可用的織具本就有限,這些天老太爺成天待在偏院裏,那紡車和織機早就操作熟練,還謄抄了一份詳細的製造圖紙,偏偏還要帶走一套實物,兩位主事心裏簡直在滴血。


    白素錦清楚,他們也不是小氣,隻是急於趕織花綀。於是最終還是「很好心」寬慰了他們兩句:千金難買心頭好,老太爺高興最重要。


    兩位主事離開時的背影很是索然,看來白素錦的寬慰絲毫沒起作用。隨侍在側的清曉低下頭抿著嘴偷笑。


    白素錦這會兒的心思卻還係在許唯良臨別前兩人的那次小談上。這家夥,居然在打將軍府名下馬場的主意!


    冷兵時代,馬匹作為戰略物資的重中之重,被嚴格控製在朝廷手中。大曆當今的馬場,絕大多數為官營,民辦馬場除了要獲得兵馬司特別簽發的養馬許可,其規模還要接受嚴格的限製與監督。民辦馬場申請養馬許可時,兵馬司審核的最重要一條,就是馬場場主三代九族之內不得有人任武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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