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高超的工藝,也不可能長久為一家所有。這個道理,許大管事自是知道的,但謹慎一些,維持數月甚至三兩年的獨占之勢,也不是不可能的,這對自家來說,就足夠了。


    許大管事的心思,白素錦又豈會不知。


    白素錦停下腳步,眺望著不甚遠處綠意蔥蔥的棉田,忽而轉身對麵帶忡色的許大管事笑道:「大管事可知,那白疊子有何用?」


    許大管事坦言,「老奴聽劉大掌櫃提過,說是白疊子花開之時,一日之內能變幻出幾種顏色,一株上能同時見到幾種顏色的花朵,玄妙悅目得緊!但老奴私以為,莊主大費周章種下這麽多的白疊子,斷不會單單為了賞花。」


    不愧是許老太爺栽培出來、又深受許氏信任的人。


    不管什麽時候,這世上都不乏心思靈巧的精明人,但是精明而又懂分寸、知進退的,卻少之又少。


    「知我者,大管事也!」白素錦輕笑出聲,「我若說,這白疊子數年內便會將苧麻逼出川省大部分土地,並成就我小荷莊川省布業龍頭地位,大管事可會以為我在囈語?」


    許大管事聽罷第一反應就是:自家莊主瘋魔了!


    可再仔細打量,眉眼清和,麵色紅潤,哪裏有半分神誌不清的征兆。


    又聯想到最近一段時間莊主大刀闊斧的幾項動作,和她素來「言必行、行必果」的脾性,許大管事就不太好了。


    他覺得,怕是自己要瘋魔了……


    「你沒事吧?」劉大掌櫃應白素錦之邀來莊上,看到許大管事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擔心地問道。


    許大管事搖了搖頭,心裏不禁苦笑,自從那日聽了莊主的「豪言壯語」後,自己就有些腳步發虛,就跟喝醉了酒似的,到現在還沒完全緩過勁來,莫非真的是年紀大了,經不得太大的刺激?


    兩人到前廳書房的時候,將軍府的林大總管和禦風馬場的蕭管事已經到了,許經年在一旁陪著,許大管事引著三人互相認識了一番,白素錦進來時,幾個人正在談論著府城裏話題正熱的花綀。


    「表姑娘,最近傳出風聲,秦、汪兩家在大動作收購市麵上的原麻和生紗,價錢幾乎抬高了一成,眼下看來,近期沒有收手的架勢……」萬通商行采貨渠道廣,對市場動態的把握比較敏銳。


    他們是想以大欺小,控製原料來逼迫三姑娘吐出花綀的織造工藝?!


    在座所有人不約而同想到一個可能性上。


    秦、汪兩家聯手,放眼臨西乃至整個川省,幾乎無人能與之匹敵,若是他們鐵了心要針對白素錦,即便有江南許家在背後支撐,怕也難以走多久。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書房內的氣氛一時陷入低沉。


    和其他人不同,許大管事倒是不擔心花綀,他知道白素錦手裏握著後招,他更擔心的,是如果白素錦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在不遠的將來,白疊子所帶來的翻天覆地的布業變革會將她置於何種風口浪尖之上。


    「各位請放心,這種情況,推出花綀之前我就預想到了,無礙,我自有應對之策,不過,還需勞煩劉大掌櫃繼續幫我留意一下他們的動態。」白素錦出言一掃屋內的陰沉,抬手示意大家用茶,語音明朗輕快道:「這次邀諸位來,是想說一件三家合作的事。」


    以萬通商行的商隊為紐帶,將小荷莊茶行從滇北收購的濮茶販賣到北地蒙兀,再將蒙兀的蒙馬引入禦風馬場。


    南茶北運,北馬南遷。


    聽罷白素錦的陳述,這回感覺恍惚的,就不隻許大管事一個人了。


    「恕老仆直言,老仆所知,那北地之人應該是沒有飲茶的習慣……」林福林大總管說道。


    鎮北大將軍府林家三代鎮守大曆北疆,林福出身林家,年輕時也曾隨行去過北地,對當地的風俗民情自然有所了解。


    劉大掌櫃也附議,「確是如此,跑北地的商隊也曾帶過茶,但賣得不好,後來便舍棄了。」


    候在門外的雨眠在白素錦的示意下離開,沒一會兒功夫,書房門被推開,趙媽媽帶著幾個小丫頭魚貫而入,將手裏的東西輕放到書房南窗下那張大桌子上後迅速地退了出去。


    屋內幾人看清桌上的東西後俱是一愣。


    但見桌上放著一個黃銅製的溫鍋,下層的炭火還熱著,上層盛著六七分滿的棕褐色液體,空氣中彌漫著漸漸濃鬱的香氣,茶香中裹挾著奶香。


    幾個人跟著白素錦走到大方桌近前,發現桌上除了放著幾隻碗,還有一小碟鹽,和一大碗金黃色的炒米。


    白素錦動手,將鹽和炒米倒進了翻滾的奶茶裏,然後給每人盛了一小碗。


    剛想讓大夥兒嚐嚐看,門外傳來雨眠的聲音。


    「姑娘,有三位自稱來自城西大營的客人,說是有急事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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