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麽?」他想起這個禮拜他很忙碌,每天忙到很晚回來她已經睡了,有件事情一直沒跟她說。


    「阿獄這禮拜要回去,他跟阿縱借車子可以先幫我把一些東西載回老家,所以我先整理打包好。對了,你的東西要不要順便幫你整理?下個禮拜我搬回去後,這房間就要還給阿姨了。」她說要搬回去,口氣卻像隻是「換個房間」一樣稀鬆平常。


    「我怎麽沒聽說你要搬回去?」他的心情迅速下沉,瞪著她冷淡的背影,突然之間發覺他已經不能沒有她,而她似乎少了他也可以?


    「你工作忙,不想打擾你,反正我東西也不多,阿獄順便幫我載回去就可以了。」


    又是阿獄!她要搬回家,不先跟他商量,卻是跟她的室友說?


    「你沒說你畢業後要搬回家去,我以為你會留下來找工作。」他真的完全不懂她了,她曾經讓他感動,讓他感覺到她的愛,現在一點不留!


    「啊?我以為你知道,你去過我家的麵包店了,我學這一科,就是為了回家繼承麵包店。」


    他怎麽會知道!她要和他分隔兩地了,這段時間卻沒有一絲落寞的神情,沒有一點感傷的態度,她還是像平常一樣在他的懷裏安適甜睡,不曾讓他察覺她要離開他--一直以來她真的愛他嗎,說不定隻是他的錯覺?


    「我找好房子了。」


    「哦,要幫你搬東西嗎?」


    他看著她忙碌收拾的背影,喉嚨有點酸楚了,本來要給她的驚喜,突然變得可笑。


    「我以為你要留下來,已經找好我們一起住的房子。」他冷冷瞪著她,看她拿起一件衣服定住不動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來麵對他。


    「抱歉,我應該先告訴你。」她的神情終於讓他稍微感覺自己不是個笨蛋。


    「別回去,留在我身邊。」她眼裏閃爍的感動給他心暖的感覺,他知道他不能沒有她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嚐到一種患得患失的滋味,他甚至強烈感覺到自己的脆弱和激動,情緒因她而失控,他緊緊抱住她。


    「我我和家裏的人早就說好了麵包店也已經重新在裝潢我回去是」


    他不知道,她是為難,還是想要留下卻不能留,她在他的懷裏顫抖,連話都說得零零落落,不知所措。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讓他到現在仍然深深以為她是他的所有物,隻要他開口,她都會聽他的,隻要他要求,她就會留下來


    他張口正想「要求」她時,突然焦距定在手腕上他一直戴著她送給他的手表,而他已經忘記她所給的「承諾」


    「我問你,你曾經說我是自由的到現在仍是嗎?」


    「嗯當然。」


    當然他終於察覺她從一開始就不是他的,原來她隻是一直過著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他,已經被她戴上無形的手銬,害怕脫下這隻手表


    他連手表都沒送給她,還來不及像她一樣灑脫告訴她「你是自由的」,她就已經要從他身邊離開了。


    他相當懷疑,如果他真的買一隻表來戴在她手上,當她站在烘焙廚房工作時一定會把手表拿下來,到時她還會記得再把手表戴上去嗎?


    她還會記得再回到他身邊嗎?


    如果他給她自由的選擇,她會不會趁著把表弄丟就索性選擇自由去了?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才是被她綁在身邊的人,他才是屬於她的所有物。


    他不敢再開口要求她留下,甚至她畢業時,他買手機給她,就怕她一回家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和他失去聯係。


    結果,她工作時就把手機關了,一關機就常常忘記開機,也從來不曾打電話給他。


    他隻好繼續安慰自己,起碼她沒把手機弄丟,還讓他找得到人就算不錯了。


    窗邊滴滴答答的雨聲不斷,他看著那隻表和她的手機擺在一起。


    他每年都會幫她換一支新手機,但她似乎從來不知道他買手機給她,還把他的公司、家裏、手機號碼都一一輸入在她的通訊錄裏,就是要她隨時打電話給他。


    直到近幾個月,他才開始接到她的電話


    他眯眼瞪視她嫵媚的嘴唇微啟,吐息好睡,完全不了解他等在一旁清醒的痛苦。


    兩地柏思,分明就隻有他一個人在「單相思」!


    這幾年他和民揚不斷在擴張家裏的事業版圖,每天忙到天昏地暗,每個禮拜他還是想見她,時間再晚他都一定要來看她。


    但是每次見麵,隻有他迫不及待想吻她,抱她,她從來就不曾說過一句她想他,從來都隻顧著擔心他會害她受孕,甚至不惜用孩子來威脅他,要他戴套,傻得以為他會跟她一樣害怕!


    他瞥睇床頭櫃上的瓶子,想到她「嚇」他說避孕藥吃完了,可能會懷孕時,他順勢求婚,她又一次為了家裏的麵包店拒絕他,他當時氣得動念想過索性暗中把她的避孕藥換成健康食品,等到她懷孕就再也沒有借口拒絕他的求婚!


    冷靜下來後,覺得這麽做太卑鄙了,他並不想讓她哭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忍不住把她柔軟的身子摟得更緊,又深深歎了口氣,繼續強迫自己分神去想其他事


    昨天終於敲定的案子,本來是民揚自己爭取要下來談,他又臨時出狀況,要和他調換主持今天一早的會議。


    本來民揚就屬於比較「熱血」的一分子,跟他的個性不一樣,但包括民揚在內全公司上下的人都曉得他向來「極不欣賞」公私不分的行為,這次民揚敢為私事耽誤這麽重要的案子,說起來都怪他自己帶頭做了壞榜樣。


    最初,是在幾個月前主管會議上,有人頻頻低頭看手機傻笑


    「陳經理,手機新買的?」他中斷會議,直接點名。


    「不,不是!我總經理,很抱歉,我馬上收起來!」被點名的人立刻站起來,嚇得臉色慘白。


    「為什麽要收呢?我看你笑得很開心,你的手機裏想必有相當值得分享的內容,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說是不是?」喬民毅的聲音低又沉,穩穩出來殺傷力十已。


    「沒有、沒有我隻是我老婆昨天生產,剛才小孩醒了,她傳照片給我看因為是頭胎,我、我一時」


    「一時忘記我還在主持開會是嗎?陳經理,恭喜你初為人父幸虧你這時候不是在高速公路上開車,否則萬一發生連環車禍,法條上可沒有「一時疏忽可輕判」這一條。」


    「對、對不起,總經理,我以後不敢了!」


    「哪裏,你愛家、愛小孩是好事,公司也不忍心綁住你,我想「請」你回去「專心」照顧小孩,以後公司的事」就不必你來「分神」了


    他沉著臉,冷眼瞧他滿頭大汗,話還沒說完,他麵前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瞥見螢幕上的名字,當場臉色大變,急忙接起電話!


    「怎麽了?」他嚴肅的聲音緊繃,想到電話那頭的她可能出了什麽事才會打電話給他,瞬間頭皮都麻--「沒事?」


    他怔怔聽到她急忙說「沒事」的聲音,顯然是反而被他的口氣嚇到,她反問他「怎麽了」,聽起來真的沒事


    她沒事情,卻打電話給他?他忍不住看看表,這個時間她應該是在店裏忙碌,平常都關機的


    「不,沒什麽,沒事。」他感覺心髒狂跳了好幾下,臉有些熱地聽著她顯得有些害羞的聲音,問他現在忙不忙?他再次感覺到心髒一陣狂跳,低著嗓音對她低語:「不,現在沒什麽事。」


    他期待著她接下來會用什麽樣的聲音,會跟他說些什麽?他緊抓著手機貼在耳邊,眯著眼凝神等待,她在電話的一頭用不自在的聲音很輕、很輕地說她明天有時間,下午想過來,問他可以嗎?


    「嗯,可以」他聲音啞了,心跳一直在加速,感覺如果不握緊手機,聽不真切她的聲音,「不,我不用加班培培她明天放假好,你煮晚餐不用特地買菜過來,我明天沒什麽事,可以提早下班,我帶你去買沒事了?不,我是說我沒什麽事情交代了嗯,你去忙,明天見。」


    聽著她掛斷電話的聲音,他仍然有些失神,依依不舍地看著手機微笑緩緩抬起頭


    他麵前一片鴉雀無聲,一群主管麵對著他掉了下巴,看見他講完「私人電話」,看著他的笑容,似乎比他還難回過神來。


    他重整神色,深眉一蹙,一群主管就像從催眠狀態中被彈指醒來,每個人表情、動作不一,倒是一致飄開眼神,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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