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似乎就此凝結,四周空氣仿佛也不再流動。陸致芳拚命壓抑喘息,到後來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而沈懷望更是什麽話都不敢說,隻能凝視著她。


    她說什麽……


    陸致芳放縱自己的心意,此時此刻也不用追問有沒有感情,不用追問這感情是真是假、是實是虛,她隻知道她舍不得失去這樣真切的陪伴。


    真切的陪伴太難得了,她盼了好多年,這才出現在身邊,怎麽能夠再度失去?此時放手,就怕她也會後悔。


    緩步走上前看著他,雙眼裏滿滿的情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末了隻有這破碎的一句,「我跟你走。」


    沈懷望難以形容內心的喜悅,他伸出手緊緊將她抱進懷裏,仿佛注定兩人此後難以割舍的聯係。


    「致芳……」頭靠在她發絲旁,輕輕吸聞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近乎迷醉。


    「我跟你走,但是答應我……」


    「答應你什麽?」


    「永遠陪著我……」


    「好。他說到做到。


    縱使兩人對於感情都避而不談,卻都仰賴彼此的陪伴永遠無法舍棄,仿佛形成一種拉鋸拉扯在兩人之間,看誰先認輸。


    但無論如何,永遠的陪伴是最大公約數,是兩人的共識。心靈相契的陪伴太難得,值得他們在這麽年輕的時候,就拿一切當賭注來追求。


    未來會怎樣誰知道,但是陪著彼此,至少心先篤定了。


    十七歲那年,陸致芳離開了孤兒院。陪著沈懷望回到了美國。表麵上她告訴院裏的師長,她要跟姊姊一樣嫁人,這樣才能讓那些師長安心,但是事實上,她沒跟懷望談過這種事。


    至於是不是一定要結婚才能彼此陪伴,她也不這麽認為。


    來到美國,他們落腳在維吉尼亞州瀑布教堂市,這個城市人口不多,卻富庶繁華,住在這裏的人大多受雇於大型企業。


    也是因為來到這裏,陸致芳這才知道,原來懷望的父親家這麽有錢,從事的是車火買賣,做生意的對象是世界各國政府,當然也包括許多民兵組織。


    來到美國有一個讓她很不能習慣的事,那就是該怎麽稱呼懷望。懷望是他的中文名字,他還有一個頗長的英文名字,全稱是懷特.威斯裏.格魯曼。


    她念不習慣,沈懷望也不喜歡她喊他的英文名字,隻說私底下就叫他懷望就好,事實上他也比較喜歡他的母親為他取的中文名字。


    他曾經說過,名宇再長也隻有一個重點,那就是他是格魯曼家族的人,隻要報出格魯曼這個姓氏,大概每個人都會正眼看待,誰也不敢輕視。


    聽說在很多年以前,格魯曼家族還是東北各州知名的黑道勢力,從事地下軍火買賣,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第二次世界大戰,製造軍火幫助美國聯邦政府,這才在政商界取得良好名聲,最後甚至竄起成為全球前幾大的軍火商。


    到了美國這才知道懷望的家庭真是複雜,當然,她也見到了懷望口中那個欺騙他母親的男人,也就是懷望的父親。


    懷望的父親在美國本來就已結婚,甚至還生下懷望的大哥。看來當年他來到台灣時就是個有婦之夫,卻依舊招惹別人的女人,最後把那個為他懷孕的女人丟下,難怪懷望對他的父親這麽不滿。


    不過除此之外,懷望的父親應該是個好人,至少當陸致芳來到這個家庭時,所有人都沒給她好臉色,心想大概又是一個看上格魯曼家族龐大家產的貪心女人,隻有懷望的父親點點頭,不發一語接納了她。


    他甚至跟懷望說,既然把人帶來了,一個女孩走了這麽遠的路,跟著他來到美國,就要好好照顧人家。


    懷單隻是點點頭,說了句他知道。


    懷望的父親看見陸致芳,似乎也因此想起了那個遭到他錯待的女人,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是懷念還是充滿遺憾。


    別人的問題沒什麽好說的,交給別人去煩惱,重點在自己,她自己就有很多問題需要考慮。陸致芳知道她因為衝動而選擇跟著懷望來到美國,就必須麵對往後各種困難的生活問題。


    懷望安排讓她繼續讀書,跟著他一起上大學,一起追求學問。她對讀書實在沒什麽興趣,但如果人家願意投資她,她隻好接受,事實上她的學業表現完全不遜於懷望。


    這一點讓懷望的父親很驚訝,甚至也勸她多讀一點書,將來或許可以幫助懷望,管理整個格魯曼家族的事業。


    她不發一語,實際上卻是敬謝不敏,尤其是在知道格魯曼家族做的是什麽樣的生竟後,她就更不感興趣,事實上還多了些排斥,不過這個部分就先按下不表了。


    另一個重大的難題是,她究竟該怎麽跟懷望相處?旁人都以為他們彼此喜歡,所以才會交往,她也才會跟著懷望一起到了美國。


    一個女人跟著一個男人,不辭千裏來到異鄉,這不是因為愛是因為什麽?可是隻有沈懷望與陸致芳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之所以會在一起確實無關乎有沒有感情、有沒有愛。


    他們說好彼此陪伴,便朝著這個目標邁進,兩人在美國讀大學時,甚至彼此同居,發展出如同尋常戀人一般的生活模式。


    但良人之間又多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比如說,她很自然的接受沈懷望跟別的女生約會,還能帶著微笑跟他揮手說再見。


    就這一點在旁人看來,絕對不會說陸致芳心胸寬闊,連懷望的父親,或是格魯曼家族那些結婚後還會在外頭養情婦的男人,都會覺得陸致芳這個女孩怪怪的,寬宏大量到令人吃驚。


    隻有陸致芳自己知道,她跟懷望之間不提感情,隻有陪伴,就好像家人一樣,這種陪伴長長久久;至於感情問題,不在他們的討論範圍內。


    聽以她不可能阻止懷望去跟別的女人交往、約會,畢竟她不打算回應那個男人的感情需索,就應該讓他另外找管道宣泄。


    對,就是這樣……盡管在腦海裏編織這套說詞時她的胸口悶悶的,但她就這樣說服了自己。


    至少懷望每天都會回來,至少他實踐了他所謂陪伴她的承諾,他從未讓她孤單一人,再怎樣都能陪著她。


    甚至好多年過去,他們都已步入成年,懷望身邊的女友來來去去,沒有一個固定下來,反倒是她,就一直留在那裏,十多年光陰過去也不曾離開。


    陸致芳三十歲那年,沈懷望給了她一顆戒指,在她訝異到極點的眼神中,帶著她完成公證結婚。


    當時她問他,「這麽多年,你都沒找到別的女人可以結婚嗎?」


    瞪著她,「我答應過你永遠陪著你,而這是我認為可以永遠陪著你最好的方式。」


    看著那顆戒指,她很訝異這是他們最後的結果,或者該說,她比較訝異自己會走入婚姻。從小個性使然,她不相信愛情,所以不認為自己可以接受一個男人口頭上的愛意,然後因此與對方走進婚姻。


    現在這一切竟然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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