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憤憤坐回去,將手裏的筆用力扔到筆洗上。


    裏頭水花四濺,春纖剛好掀簾進來,險些被濺到,小聲「啊」了下。見沈黛這愁眉不展的模樣,她忍俊不禁,咳嗽一聲過去,神秘兮兮地塞過來一封信。


    「姑娘,世子身邊的六福給您帶了份信,說世子馬上就回。按腳程,這會子人大約已經進城了,讓您出門等著。」


    「我哥?」沈黛一臉不敢相信。


    她這哥哥,從小到大就隻有三個愛好。第一,就是欺負她;第二,就是欺負蘇清和;第三,就是把她們倆騙到一塊欺負……


    他們兄妹二人的關係,說差,還真差不到哪兒去,至少她每次挨欺負,沈知確都會第一個衝過來替她報仇;但要說好,也絕沒好到要她這個妹妹,親自出門迎接的地步。


    今日這吹的什麽邪風?


    春纖一個勁兒衝她眨眼兒,沈黛一下明白過來。


    沈知確有時候是討厭了些,但有一點,能抵他一萬個不好——他曾在沙場上,和戚展白結下過命的交情!


    那這信……


    沈黛迫不及待接過信,手心全是汗。


    信封上的狗爬字,是沈知確無誤了。但信封裏頭又是一個信封,寫著「沈黛親啟」。字跡徘徊俯仰,容與風流,正是戚展白的。


    心在腔子裏忽然歡騰開,沈黛有些克製不住,顫著手去揭封口,試了幾次才成功。春纖忍不住笑出聲,她也鬧了個大紅臉。


    可這信封裏頭卻是空的……


    「這、這……什麽意思啊?」春纖瞪圓了眼。


    沈黛倒扣信封抖了又抖,確認沒有東西,叉腰恨道:「還能是什麽意思?定是那混蛋偷藏了信,鐵了心逼我去門口恭迎他的大駕!給他美得……」


    偏她還真就隻能過去。


    這沈知確……


    沈黛磨了磨槽牙,拍案起身就要往外走。


    丫鬟們提著苕帚跟了上去,她隻輕飄飄地揚了揚手裏的信,「我去接我哥哥。母親可沒讓我們兄妹分離啊。」


    丫鬟們麵麵相覷,有些不情願地頷首道:「是。」


    沈黛得意地「哼」了聲,拉著春纖就往外跑,剛至月洞門,就同要進門的春信迎麵撞了個滿懷,人徑直摔在了地上。


    「你怎的回事?這般慌張,都不看路。」春纖一麵埋怨,一麵去扶沈黛。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春信喘著大氣,跟她一塊扶沈黛,抹了把額汗焦急道:「姑、姑娘,不好了。外頭圍了好多人,都是向家的,各個人高馬大。領頭的是向二姑娘的哥哥,說要為春宴上的事,尋您報仇!」


    向榆的哥哥名叫向桉,沈黛之前聽說過。


    因生母過世得早,兄妹二人關係格外好。向桉更是仗著自己乃家中唯一嫡子,有老太太偏愛,見天鬥雞走狗不學好,混跡黑白兩道。尋人麻煩也從不繞彎,無論男女,上門就直接打。


    眾人畏懼隆昌伯家的權勢,不敢招惹,他膽子便越混越大,如今也算是「帝京一霸」。


    向榆能這般目中無人,多半也是叫她這位霸王兄長慣的。


    哪天來不好,偏挑今日過來,定是看準母親出門,家中隻剩她一人,才敢來鬧事。


    欺軟怕硬。


    沈黛冷笑,來不及細問,帶著春纖和春信就往門口去,才繞過影壁,就見外間人頭攢動。幾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正與沈家家丁對峙,手裏俱都抄著家夥,虎視眈眈。


    領頭的向桉一眼瞧見沈黛,朝她抬抬下巴,朗聲道:「想來沈姑娘應該也知道,我今日到貴府來的目的,那我也就不廢話了。趕緊三跪九叩地去同我妹妹道歉,若她肯原諒你,那咱們之間的恩怨就都一筆勾銷。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又或者……」


    他目光在沈黛身上來回一掃,打了個輕佻的呼哨,眉眼飛揚,眸中添了幾分輕薄,「又或者,你陪小爺去喝兩杯,把哥幾個都哄高興了,小爺就放過你。」


    他蒼蠅似的搓著兩手上前。


    春纖和春信見勢不妙,忙護在沈黛麵前,卻被向桉身邊圍上來的人硬生生隔絕開,在人群外圍拚命伸手喚著「姑娘」。


    向桉笑眯眯擋住她二人的手,伸出一根手指,要撫沈黛麵頰,「如何?」


    「不如何。」


    沈黛稍稍偏了下腦袋便躲了開,眼尾漫不經心地揚起。曾傾倒過無數世家公子的美眸,此刻不見絲毫畏懼。波瀾不驚的淡漠底下藏著的,是純粹的挑釁。


    「恕沈黛愚鈍,向公子今日來寒舍的目的,沈黛還真猜不出來。莫非向公子又在哪家秦樓楚館惹出了風月債,叫人追殺,來求我哥幫忙?」


    向桉原本狠戾囂張的表情,瞬間出現了一絲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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