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他早就已經栽了。


    在心裏暗暗踢自己一腳,戚展白拽下腰間的雙魚玉佩,拆了半副予她,「這個你拿去,若有麻煩,就去尋禁軍幫忙。他們都認識這玉,會全力相助於你的。」


    沈黛提著絡子搖著玉,狡黠地衝他眨眨眼,「還是我夫君厲害,一塊玉就能調動千軍萬馬。」


    戚展白眼睛一亮,捏著她下巴湊去,「你叫我什麽?」


    刻意壓低的嗓音,像是在哄誘什麽答案。


    沈黛驚覺失言,慌忙抿了嘴,眼神左右飄忽,「就是,呼——」說著,便呼了一口氣。


    戚展白被她逗得哭笑不得,胸膛悶悶發震,也湊到她耳邊呼了口氣,好整以暇地看著那片雪白一點點飛紅,等她整個人都燒透了,他才貼著她耳廓啞聲道:「比不得我夫人厲害。」


    一個眼神,就讓他千軍萬馬都潰不成軍。


    ☆☆☆


    從壽康宮出來,天已經黑透,夾道裏死一般的寂靜。天上瞧不見半顆星,月亮終於露了臉,卻白慘慘的,照得整座皇城也格外淒愴。


    元韶容火氣還沒消下去,罵了一路,見華瓊心驚膽戰提著羊角燈,自己都跟把自己絆倒,她由不得譏道:「原以為你趕應下這差事,怎麽說也有點膽量,沒成想,還是本宮高估你了。」


    華瓊心裏委屈,「明明是娘娘沒同我說清楚。若我事先知道是這麽個活兒,打死我也不敢……」


    元韶容一道眼風掃來,她背脊一僵,趕忙住了口。


    「事先知不知道,這事都已經發生了。你現在隻要知道,若是再像方才那樣多說一句,那就不是‘打死’那麽簡單的事了。」


    元韶容慢搖著團扇,聲音被風吹得幽幽,「慌什麽,不是還有本宮和二皇子在嗎?再不濟,還有那人給咱們兜著,橫豎輪不到你倒黴。有這功夫閑操心,不如先想想,趁著這幾日那賤人在宮裏,咱們該如何折磨……啊!」


    她邊說邊拐彎,聲音還沒落地,就被黑暗中伸出的一隻手給抓住。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壓在牆上,脖子架了把劍,寒芒在夜色中輕閃,而那執劍之人的眼,卻是比這利刃還滲人。


    華瓊撕心裂肺尖叫一聲,癱軟在地不能動彈。


    元韶容亦嚇白了臉,勉強還能出個聲兒,「戚、戚戚展白,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戚展白冷冷一扯嘴角,劍鋒往前遞了遞,銀白的刃麵上登時染上一絲極細的紅,「淑妃娘娘不是想知道,本王到底敢不敢以下犯上嗎?本王現在就告訴你,若昭昭少一根頭發,本王便卸你兒子一條胳膊。他有幾隻手夠你糟踐的,娘娘可要好好算一算。」


    元韶容瞳孔驟縮,抖著聲道:「你瘋了!他可是皇子,是陛下的……」


    「皇子又如何?一刀下去,都不過是一塊肉和幾根骨頭。」戚展白眉眼越見森寒,「淑妃娘娘,可要想清楚了。」


    龐大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中間,風從中穿過,羊角燈裏的團光晃了晃,暗淡下去,快要映不清他們的臉。


    也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慘叫劃破長夜,在兩人心頭都落下了一個直抵肺腑深處的震顫。


    「不好啦!芷蘿宮走水啦!」


    沈黛離開壽康宮後,就徑直去了芷蘿宮。


    這裏乃是當年陛下為方便她進宮陪伴皇後,特特修建的寢宮,一應物什都依著她喜好而製。便是如今她已甚少入宮,裏頭的擺設也還保留著當初的舊模樣,未曾動過半分。


    如今故地重遊,卻是因著這麽個緣故,沈黛頗有些感慨萬千。


    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把她拘在宮裏,皇後也甚是不好意思,特特從自己的長華宮打發了幾個利落的宮人,來伺候她起居。這會子她們已經燃了香,熏了被褥,預備伺候沈黛梳洗。


    「我還不累,你們且先下去,過會子再說吧。」


    沈黛一行吩咐她們,一行在書案前坐了下來,鋪好澄心堂紙,提筆在上頭勾勾畫畫。


    案上燃著沉香,綠釉猊香爐頂上嫋嫋吹開薄煙,將她柔美的五官襯得愈發清麗。


    不累是不可能的,這一日雞飛狗跳地鬧騰下來,她跟一張拉滿了的弓似的,沒一刻是真正鬆快過的。


    但沒辦法,現在不是能休息的時候。太後的毒,太醫院暫且還沒個頭緒,隻能靠幾味草藥先緩著。一日尋不到那投毒之人,太後就離鬼門關更近一步,她如何休息得了?


    雖說她已基本能肯定,這毒就是元韶容的手筆,可她究竟是如何在完全沒近身的情況下,給太後下了這麽個厲害的玩意兒的?


    宮人勸了幾句,勸不動,沒辦法隻能由她去,遞上一個食盒,道:「這是方才寧陵公主打發人送來的茶點,給姑娘解饞。姑娘大半天都沒好好進過膳,就吃些點心墊墊吧。」說完便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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