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朝吉祥板裏抬抬下巴,「烈火中燒死的人,若非被繩索捆綁,都會本能地佝僂著抱住雙膝,但你看這個,背挺得比你還直,根本就是死後才被丟入火中燒成這樣的。若那凶手是殺完人,想毀屍滅跡,那宮人當時就不會瞧見昭昭在往屋外爬,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沈知確一拍手,恍然大悟,「狸貓換太子!」


    沈岸輕哼,「為父雖不知那人的目的,但有一件事敢肯定,昭昭還活著!」


    說著,他猛一回身,對眾人道,「傳我的話,顯國公府上下全力配合湘東王,就算把帝京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切記,務必保證大小姐的安全,至於綁匪……」


    他嘴角泛起寒涼的笑,拳頭捏得山響,「無論是何身份,都給我碎屍萬段!」


    ☆☆☆


    沈黛不知自己這樣昏睡了有多久。


    身體都快感覺不到外界時間的流動,像是又回到了前世,自己中毒難解,茫然無力地躺在床上等死的時候。


    前世的一幕幕畫麵也如走馬燈般,打腦海裏晃過。


    從少時初次進宮,鮮花著錦,到後來滿門下獄,雨打飄萍。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委實不好受,她不禁都要以為,重生什麽的,根本就是她做的一場夢,像莊生夢蝶般。


    直到最後,畫麵定格在那場大雪,那人口中的一句「昭昭」。


    沈黛猛地驚醒。


    意識還存了一半在夢裏,她小口小口急喘著氣,身上的藥勁還沒完全過去,四肢還綿軟著,使不上力氣,她隻能就著這方床榻,惘然地扭著脖子四下顧看。


    一桌一椅,一床一窗,和她一個人。


    大門關著,應是從外麵上了鎖。窗戶還拿木板橫七豎八地胡亂封死了,隻留了一小道口子來采光。一隻淡紫色花骨朵正順著縫隙蜿蜒進來,好奇地往裏張望。


    這裏是哪兒?


    沈黛好無頭緒,但窗外的景色有些眼熟。眯起眼仔細分辨了會兒,她心頭猛地一蹦噠。


    語海樓!這裏是語海樓!


    所以她被人從芷蘿宮劫持出來後,並未走遠,還待在皇宮裏。


    這招高啊,真是高。


    照尋常人的思維,從一個地方劫了人,定會第一時間遠走高飛,去個任何人都找不見的地方藏起來,憑誰能想到留在原地?退一萬步說,就算戚展白和爹爹真想到來宮裏找人,隻怕也尋不到這座荒廢了盡百年的樓。


    沈黛恨恨捶了下床板。


    身體恢複得差不多,她兩手撐在身後,一點點坐起,正思索如何才能逃出來去,頭頂忽響起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向著一個方向去。


    沈黛循聲望去,竟還有樓梯!


    那這動靜是人還是……


    腦子裏湧入許多關於這座樓的詭異傳聞,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咽了咽喉嚨,她從頭頂摘下一根發簪,兩手一塊攥著高高舉起,簪尖衝前,屏息目不轉睛地盯著樓梯口。


    天光自窗上小口照進來,不規則的一束,浮沉上下翻飛,暗處看去更加明晰。那身影也一點一點走進光束,在視野裏清晰。


    不是鬼怪,是人。


    還是個……女人?


    看年紀,大約就三十多,同她母親相仿。一身素白的裙子,洗得有些發黃,卻很幹淨。發上沒什麽裝飾,挽得倒是極規整。盈盈往那束光裏一站,有幾分人淡如菊之感。


    對視一眼後,她還衝她笑了下,似乎並不在意自己拿簪子防備她,還「啊啊」比了幾個手勢,似乎在安撫她不要害怕。


    宮城禁地,住了個女人,還是個啞巴?


    看這周身氣韻,就算不是名門大家出身,也應當算得上是小家碧玉。


    沈黛仍不能放鬆戒備,攢著眉試探問:「你是……?」


    話還沒說完,大門上忽響起一陣「琅琅」的開鎖聲。


    那女子一驚,慌忙跟她一頓比劃,沈黛雖看不明白,但隱約能猜出來,「你是讓我不要把你的事說出去?」


    那女子小雞啄米般點著頭,露出個微笑,轉身便提著裙子跑上樓。


    是個啞巴,但耳力沒問題,看來不是天生的啞巴,應當是被後天毒啞的。


    到底會是誰?


    沈黛望著空蕩蕩的樓梯口,若有所思。外頭的人正好推門進來,朝她這邊走。


    這麽個荒廢的地方,除了她和那神秘女子,就隻有那人會過來——那晚在芷蘿宮縱火劫走她的人。


    而這人,沈黛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那時候她意識雖昏沉得厲害,但還不至於完全昏迷,至少還能看清楚來人的鞋子。


    金絲蟒紋皂底靴,鞋後跟還鑲了個鴿子蛋大小的翡翠。整座皇城裏,隻有一個人會這般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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