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正當好,耳邊響起一聲細弱的枯枝斷裂聲,和著一聲潺潺如泉的歉意,「抱歉,無意打擾到二位了。」


    沈黛轉頭,被斜陽照得眯了眯眼,她抬手擋在額前。


    視野裏,來人著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衣袂隨風飄卷。一抹笑意沉在落日金燦的餘暉中,神秘又悠然,「父皇派我來善後,看到二位無事,我便放心了。」


    父皇?


    沈黛茫然了片刻,終於想起來他是誰,又不禁感慨萬千。


    若不是他自幼體弱多病,一直在外養病,最適宜當太子的人不是蘇元良,而是他啊。


    才德兼備的大皇子,蘇含章。


    就是不知,他是何時回的京?


    一場風波震蕩朝野上下。


    後宮裏手掌實權的妃子勾結前朝位高權重的皇子,一塊毒害太後,構陷朝廷重臣,甚至公然於宮廷之中縱火殺人。


    大鄴開國兩百餘年,還是頭一回鬧出這等醜聞。


    天佑帝震怒,元韶容和蘇元良頭頂烈日跪在禦道邊負荊請罪。他一個也不見,龍手一抬,隔著轎攆的紗幔,狠狠往他們臉上砸了一道聖旨,便揚長而去。


    蘇元良被貶為庶人,發配邊疆服役,終身不得再回帝京。一應黨羽或貶或誅,無一幸免。


    元韶容獲賜鴆酒一杯。


    毒就取自語海樓邊上的鬼美人花,入口劑量是太後那日所中之毒的數十倍。


    僅一小口,便叫她七竅流血。卻沒速死,被折磨了整整三日,肝腸幾近寸斷,才終於咽了氣。死後,她也不得葬入皇陵,草席子一裹,被丟去了亂葬崗,淪為野犬裹腹之物。


    相較於他們這幾日的淒風苦雨,顯國公府這頭則端的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因太後毒發時,沈黛及時傳召太醫救治,且一直陪伴照顧左右,還險些遇害。這回尋到毒源,救太後脫離鬼門關,她亦占了頭功。


    天佑帝和皇後心裏不勝感激,又過意不去,故而破格封賞她為「聖纓郡主」。


    且不說郡主這頭銜如何,光是這其中的「聖」字,就足以令滿朝震驚。大鄴立朝以來,王公貴族多如牛毛,可所賜的封號也就那些褒獎溢美之詞。


    能獲此等殊榮的,她是唯一一個。


    隨封號一起賜下的珍寶更是裝了好幾車,銜頭咬尾送進顯國公府,直將門庭前的路全堵了個幹淨。族中子弟也跟著沾光,加官晉爵者不在少數,不僅沒抄家,風頭還更勝從前。


    「嘖嘖嘖,你一個郡主,現在倒比我這個公主過得還風光。」


    蘇清和抱著知老爺,在沈黛閨房裏溜達,對著滿屋的寶貝連連咋舌,「連皇祖母醒來後,第一個喚的也是你的名兒,非催我過來瞧瞧。不瞧倒好,這一瞧,都把我給瞧委屈了。」


    沈黛笑了笑,斜歪在美人榻上,貓兒似的眯起眼,愜意地抻了個懶腰。


    這幾日,她一直在家中靜養。無論外頭發生什麽,母親都不讓她管。說一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不為過。


    她本就是個懶的,這一歇,就把自己給歇圓了一圈。


    可腦袋卻沒閑著。


    聽蘇清和提起太後,沈黛翻了個身,曲起手肘墊在臉頰下,「救皇祖母的解藥,真是蘇含章製出來的?」


    鬼美人花於中原並不常見,其毒性在醫書上也未曾有過詳實記載。縱使沈黛弄明白了太後中毒的始末,太醫們仍束手無策。


    可偏偏,蘇含章卻配出了解藥。


    太後服下後,沒多久便退了燒,當晚就恢複了意識,能正常說話進食了。


    一個連自己身子都調養不過來的人,竟有本事救別人?


    蘇清點了下頭,「是他製出來的。父皇當時也奇怪來著,他隻說自己是久病成良醫,這幾年在外養病,有幸結識那鬼醫,同他修習過兩年醫術。閑暇時,也好搜集孤本醫書打發時間。可巧就曾讀到過這鬼美人花的記載,所以才知道解法。」


    「左右最後是真治好了,父皇也就沒多問,賞了他不少好東西,還答應把這案子全權交給他處理。」


    說起這個,沈黛心裏就窩火。


    那日,戚展白將她從語海樓救出,她念著樓裏還關著位神秘的啞女,便想讓戚展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帶走,秘密調查。


    ——太後如此關心這座語海樓,保不齊,就是跟那啞女有關。


    奈何半路殺出這麽個程咬金,接了案子,帶走元韶容和那位內侍也就算了,還拿「保護現場」為由,把他們的人全攔在外頭,一個都不讓進去。


    等他們忙活完,沈黛再過去尋人,那啞女早沒了蹤影。


    也不知是被蘇含章當作證人帶走了?還是她發現情況不對勁,自己悄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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