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一聲清脆的「唰」。


    沈黛抽出他腰間的佩劍,在自己手掌心同樣的位置,也劃了一刀。細細的一小道口子,滲出一點猩紅的血珠子。


    戚展白瞳孔驟然縮起,仿佛方才那刀並未劃在她手上,而是徑直紮進了他心裏。


    「你這是做什麽!」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禦賜的長劍「哐啷」落地,他也顧不得撿,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掏出帕子,又輕緩覆在她掌心,仔細幫她包紮上。手顫個不停,宛如風燭殘年。


    素白的一張帕子泅出淅淅瀝瀝的紅,卻不是沈黛的血。


    「你可知我這劍有多沉多利?你若是沒拿穩,這手現在就已經廢了!都這麽大人了,你怎麽還……」


    他訓得正當起勁,一聲細弱的抽泣聲響起,宛如遊絲,瞬間攫住他全部心神,他頓時啞了口。


    「原來……這麽疼啊……」沈黛仰起一雙通紅的眼,一眨不眨地望住他。


    糯米細牙緊緊咬著下唇,咬得唇瓣都泛了白,像是要極力忍住眼淚。卻還是有一滴奪眶而出,宛如清晨露珠沿著白嫩花瓣緩緩下墜,在那小巧雪白的下巴上兜轉懸停。


    戚展白克製不住,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滴花露上,抬手想去擦,它卻先支持不住墜落下來。


    狠狠砸在了他心上。


    「你怎麽能這樣傷害自己呢?」


    沈黛擁入他懷中,環住他勁瘦的窄腰,小臉埋入他胸前抽噎。風從近旁的窗戶吹進來,掠動裙褶,她纖弱的身子在風中細細顫抖,似一朵隨水流波動的菡萏,我見猶憐。


    戚展白猝不及防被她撞得晃了一晃,心裏反複咀嚼著她的話,一顆冷硬的心不知不覺便軟化做了水。


    原不是在胡鬧,隻是在心疼他……


    戚展白嘴角抑製不住往上揚,左臂攬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右手輕輕拍撫她腦袋,掌住她後腦勺,往自己懷裏扣。低下頭,唇瓣貼合她耳廓,親昵地磨蹭著,柔聲道:


    「莫哭了,我這點血流得值。現在,再也沒人能攔著我護你一世安好了。」


    沈黛眼睫顫了顫,忘了要哭,呆呆地側轉過頭。


    正撞見他得意且溫柔的眼波中,無一縷不是此生癡戀,在她心底悠悠氤氳出暖意,逐漸化作熾熱的火焰,直要將彼此都燃燒殆盡。


    是啊。


    這回是真的再也沒有人能攔著他們在一起了。


    沈黛不禁莞爾,抬起自己受傷的左手,蓋在他左手上。傷口相觸,兩人都嘴裏都發出一聲微弱的「嘶」,卻誰也移開手。掌心相貼,彼此的血混流到了一塊。


    外間夕陽在天際肆意揮灑最後的餘暉,有一縷傳堂入戶,投射在兩人高舉的雙手上。蜜金色的微光從夾縫間泄出,逐漸被緩緩相扣的十指緊緊握住。


    積蓄了一整日的光輝,就這麽成了他們股掌間的溫暖,握住了,就像是攥住了一生。


    「王爺方才對昭昭許諾的事,昭昭也同樣回給王爺。君若不棄,妾定永世追隨。」


    夕陽餘暉打在她身上,半邊身子都鑲了圈金邊。她在那片輝煌裏眯眼笑起來,嘴角釀出兩顆甜甜的梨渦。這種嬌俏和靈動,是任何詩詞都形容不出來的。


    一聲「君」,一聲「妾」,聽著普通,卻是夫妻間才有的稱呼。綿綿情愫,全在其中。


    夫妻啊……


    戚展白心神不由蕩漾。


    原本,他對成親還沒什麽感覺,不過就是將小姑娘接回王府一塊過日子罷了。現在卻因這一個稱呼的變化,情不自禁想象起了婚後的日子。手藏在袖子裏,迫不及待地掐算最近的黃道吉日到底是哪天。


    恨不得今晚就洞房。


    沈黛也在算日子,卻不是在數婚期,而是驚喜地發現:「王爺!今兒是七夕!」


    她在家中實在躺得太久,竟連這個都忘了。


    戚展白倒是記得日子,隻是不大明白,她為何這般興奮?袖子的一個小小角被人輕輕扯了一下,奶貓般的力氣,透著種撒嬌的味道。


    「王爺,七夕有燈會,我已經好幾日沒出過門了。」沈黛眼裏裝著楚楚,懇求地望住他,鉤子似的叫人抓心撓肝。


    戚展白喉嚨微澀,卻不上當,咳嗽一聲正色道:「你如今身子還沒養好,伯母拘著你,也是為了你好。」


    沈黛才不聽什麽大道理,隻一勁兒擁著他,扭著身子撅著嘴,一聲一聲嬌滴滴地喚:「王爺——」


    曼妙嬌軟的身子無意識地貼著他身體起伏,隔著錦繡衣紋,她身上的那點溫度如火一般,灼燒著他的理智。偏她還不知道,仍繼續在他懷裏撒嬌,扭得越發厲害。


    戚展白眸光微暗,懷中的小嬌嬌似乎變成了燙手山芋。


    再這麽下去,他可能真等不到洞房花燭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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