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接天,同夜色一般濃稠。


    她這身紅便格外紮眼,袒領開得有些大,能清楚看見鎖骨下畫著一支火紅鳳尾花。許是因為江邊空氣濕潮,又或許因為那花是新畫上去的,花瓣兒上的彩墨都未幹透。


    「這船夫是本公主從西涼帶來的,不大認識你們中原的水性,還望王爺和姑娘多多海涵。」


    沈黛揚了揚眉,原是西涼的公主,宇文沁。


    西涼和大鄴敵對了數十年,這兩年才基於對戚展白的忌憚,而主動附庸交好。這位公主,便是西涼送來帝京為質的。聽說過兩日,就要回去了。


    大約是許久沒回家,太興奮,才會用這種方式跟他們「打招呼」的吧。


    「相逢不如偶遇,船上備了我們西涼的葡萄酒,都是新釀的,王爺過來一道飲酒賞月如何?」


    宇文沁一雙媚眼幽幽睇到戚展白身上,絲般旖旎綿長,轉向他懷裏的沈黛,驚豔了一瞬便鋒芒畢露,「王爺見多了中原的姑娘,想來也是膩了。不如……」她從髻上摘下一朵鮮花,親了一口,拋到戚展白腳前,「不如多結交幾個我們西涼的女子?」


    她這裝束在大鄴本就少見,行事又如此大膽,不拘一格,與中原女子截然相反。岸上眾人頗覺新鮮,旋即爆發出一片起哄吹哨聲,「答應她!答應她!」


    甚至還有人蠢蠢欲動,想去搶踏板上那朵鮮花。


    沈黛太陽穴一陣「突突」,咬著牙正要幫戚展白拒絕,他就先冷著眉眼,斬釘截鐵道:「不必了,本王還是更中意身邊的女子。」說完他便低頭,繾綣地望住沈黛,「走吧。」


    餘光瞥見踏板叫水花打濕,變得濕滑難行,他皺了皺眉,幹脆將人打橫抱了起來,目不斜視地往上走。行過那朵鮮花,他也不低頭瞧,若無其事地踩在上頭,走了過去。


    跟踩踏板沒什麽兩樣。


    沈黛叫這毫無征兆的一抱嚇了一跳,兩手下意識環抱住他脖子。


    原以為這樣的環境,雙腳不著地,她會更加害怕。不料抱著她的那雙手宛如鐵鑄銅澆而成,牢靠得,比她自己走路還令她安心。


    她索性也偷了懶,依賴地在他懷裏全身心放鬆,蹭著他的胸膛,小小地打了個嗬欠。


    宇文沁臉上笑容卻僵住了。


    若問她為何要邀請戚展白?倒也不是因為傾慕。她腦子又沒敲傷,怎麽可能會傾心一個害她遠赴異鄉為質的人?


    說白了,她不過是好勝心作祟,想見識一下這個連她父兄都不敢提名字的、所謂的戰神,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她一向自詡美貌,男人們見了她,無不魂牽夢縈。若是能讓戚展白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豈不也算是為西涼報了仇?


    可現在……


    望著他不屑一顧的身影,宇文沁咬緊下唇,原本那顆隻為逗趣閑玩的心,逐漸燃起了女人的征服欲。


    兩人快走出她視線,她一扯衣襟,提著裙子追到船頭,半幅身子往下探,「我這艘船更大,王爺當真不上來瞧瞧?」曼妙的身段因這動作,胸前景致尤其壯觀。


    這「大」,就更多了一層別的味道。


    岸邊的男人紛紛禁不住看直了眼,戚展白也停了腳步。


    到底是男人……


    宇文沁心頭湧起得意,不屑地瞟了眼沈黛,轉過身,舉起巴掌大的小扇,轉身對著後頭的丫鬟,在半空軟綿綿地點了點,「去,把那夜光杯取來,本公主今夜要和王爺不醉不……」


    「既然宇文公主再三邀請,本王若一直推辭也不好。」戚展白微微一笑,「來人,照公主說的,收了這艘船,還有你的葡萄美酒了。剛好,本王缺一艘船裝雜物。」


    說完,他便目不斜視繼續往前。沈黛皺著眉在他懷裏不停扭動身子,像是窩得不舒服,他便挪了下手,讓她躺得更安穩些。


    卻是一個餘光都不往上分。


    什麽意思?要船不要人?羞辱誰呢?


    想她千寵萬愛地長大,追捧她的人就算沒有一萬,那至少也有八千,她一個也沒瞧上。這回主動跟人家拋橄欖枝,他竟是這個態度?


    宇文沁脖子都氣粗了一圈。


    那廂關山越已高聲喊著「是」,領著一大幫人從兩船相接的地方翻過來,朝她一揖,先禮後兵,「公主是我們大鄴的貴客,在下也不想傷了您的體麵。也請公主莫要讓在下為難。想來公主也是不希望回鄉的路上,會有什麽麻煩吧。」


    宇文沁原本不肯就範,聽見這後半句話,心底猛地一激靈。


    雖說過幾日她就能恢複自由之身,可小命依舊在別人手裏頭捏著。戚展白稍稍動一下手指,都能把她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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