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麽一想,她就更氣了。


    達瑪很少親自給人賜護身符,這一百三十年來,滿打滿算也就給出去過四個。


    現在這個是第五個。


    宇文均明知王容與肚裏的孩子不被西涼所容,還把這麽寶貴的東西給她,而不給自己,當真是暴殄天物。他就不怕長生天神生氣,降罪於他嗎?


    奈奈磨了磨槽牙,想自己親自去向達瑪討要,奈何她現在的身份還不夠格,隻能直勾勾盯著王容與的手,眼裏「滋滋」噴著火星。


    王容與將這幕盡收眼底,桃花眼裏溢出幾分得意,故意將護身符拿出來,當著奈奈的麵,愛惜地抬指輕輕撫摸上頭的徽記。


    「阿均說了,這靈符是達瑪親自開光的,受長生天保佑。隻要我把我孩子的生辰寫在紙上,放進這靈符裏,日日佩戴在身。長生天便會庇佑我的孩子,不會遭預言反噬。」


    這話實打實捅到了奈奈的肺管子。


    昨夜大藏寺裏的事,她也聽說了。因為宇文均極力堅持,達瑪確實放過了王容與。這第二天,王容與就帶著靈符來這許願。該不會是達瑪真的心軟了,改變主意想保她肚裏的孩子?


    倘若王容與能順利生下孩子,那她豈不是永遠隻能做宇文均身邊無名無份的女人?


    那她的孩子又該怎麽辦?


    奈奈撫在肚皮上的手微微捏緊,手背依稀脹起青筋,想湊近細瞧,看看那護身符到底是真是假。


    誰知她才挪過去一小步,王容與就如臨大敵般,攥著護身符連連後退,五官緊繃,戒備之意溢於言表,「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可就喊人了。」


    她越是這樣,奈奈就越發篤信,語氣酸溜溜的,「孩子都沒出生呢,你上哪知道生辰去?給你這符也是浪費。」


    王容與哼道:「阿均說了,隻要寫上大概月份,和父母雙親的名字,再把這護身符壓在神龕底下就行了。懷胎不就十個月的事麽?當娘的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會生在哪個月?」


    奈奈心念微動,手無意識地摩挲肚皮,垂眼默念:「月份……」


    說話間,王容與已移步去到神龕邊,將裝有護身符的錦囊壓在神龕底下。


    轉身正要離開,見奈奈踮著腳往這邊瞧,她又把邁出去的腳收回來,身子擋在神龕前頭。臉上似笑非笑,防賊似的看著她。


    「嘁,誰稀罕啊!」奈奈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隻在繞過門扉時,她眯起眼,意味深長地往回瞧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揚長而去。卻是沒回自己住處,而是在寺外尋了株兩人合抱粗細的古木躲好。


    等到王容與離開,她便回去寺中,抽走神龕底下真的護身符,從懷裏尋了個樣式差不多的小錦囊取而代之,便裝模作樣地離開,片刻又沿小路偷偷折回來。


    果然就看見王容與去而又返,拿走神龕底下被她調過包的護身符,臉上露出得逞的笑。


    奈奈躲在樹後頭,憋笑憋得五官抽搐,抬手緊緊按著懷裏剛偷來的護身符,眼底俱是得意,「真打量我癡傻,會讓你知道我孩子的出生月份?」


    她哼著小調離開,身影被落日的餘暉勾勒得分外愉悅。倘若不是因著這大肚子,她幾乎快蹦起來。


    而這一幕,也恰恰好透過遠處一輛馬車的四方窗子,落在了戚展白眼裏。


    他指尖閑適地「嘚嘚」叩著車窗,聲音輕悅。單薄的唇瓣掠過一絲冷笑,同奈奈此刻一模一樣,卻分明比她還要狠上三分。


    ☆☆☆


    馬車回去王庭,日頭已經西斜。


    秋日暮天高遠,霞光通透,一抹一抹在草原接天處橫斜。熱烈的豔紅蓋著深濃的綠,墨筆難以繪如此和諧的對衝色調。


    回去住處,戚展白下了馬車,吩咐關山越幾件事。關山越領命去辦,很快便消失在了長路盡頭,戚展白則踱著步子往裏走。


    他習慣於邊走邊思考事情,這會子也不例外,低著頭,摩挲著指尖,眉心折起一道淺淺的褶皺。進了屋子,卻發現沈黛並不在,忙招來人詢問。


    春信抱著捆柴火就急匆匆跑過來了,「王爺,姑娘正在廚房,跟春纖學包餛飩。您先在這等等,馬上就好。」


    「餛飩?」戚展白吃了一驚,她還會做這個?


    念頭一轉,他想起來了。


    眼下齋沐節還沒過去,西涼到處都還在吃素。


    他們也入鄉隨俗,自打入碎葉城以後,就再沒嚐到過葷腥。他倒是無所謂,左右小時候已經習慣了,小姑娘卻是個嬌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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