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生得是真好看,剛開始摘下麵具的那會兒,把帝京城內的大姑娘小媳婦迷得神魂顛倒。


    一個兩個都在為自己當初有眼不識泰山,而追悔莫及,日日堵在王府門口,排著大長隊,等著給這家夥暗送秋波,還有人更加大膽,直接往他馬上丟鮮花和香囊。


    但可惜,他的視線始終隻停留在她身上。


    沈黛素來是個愛漂亮的,對他這張俊臉自然也挪不開眼,得空就愛捧著瞧,瞧起來就沒個完,每回都把他看得麵紅耳赤,不得不佯怒朝她發火。


    但沈黛很清楚,他這樣,其實多半還是因著心裏殘存的一些自卑。


    那時候,他左眼仍不大習慣,眼珠子動得略有些僵硬。但不一直盯著細瞧的話,根本覺察不出來,完全不妨礙他的美觀。


    不過現在好了,幾個月訓練下來,他雙眼已再無半點異樣。


    哪裏還輪得到這家夥怕自己另尋新歡啊,該是她害怕他出門被哪個女采花賊給采了去才是!


    沈黛哼了聲,偏開腦袋,不承認,也不否認。


    戚展白笑笑,也不說話,落日餘暉裏頭露出一排整齊燦白的牙。


    兀自卷起兩邊衣袖,從盤中拿了片麵皮兒,挑了肉沫放上,隨手一捏,遞到她眼前給她瞧,竟比春纖包得還要好看!


    沈黛一下看直了眼,「你還會這個?」


    原先她覺得,像他這樣一個將軍,能寫會畫,已經是件很了不得的事了,沒想到他做起飯來也不含糊。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是他不會的?


    「我不是同你說過嗎,小時候我時常一個人在家,真要是連這些都不會,我早就餓死了。」戚展白邊說邊包著餛飩,朝旁邊的青布努努嘴。


    沈黛會意,屁顛屁顛跑過去,拿了青布,比著他的腰幫他圍上,動作自然得像是早已患難與共數十載的老夫妻。


    「剛入伍那會兒,我在我叔父麾下。祖母說要我從底層好好曆練起,軍營裏頭什麽髒活累活都拋給我。夥頭軍知道嗎?我也幹過,就是給全軍的人做飯。那一口鍋大得啊……」


    戚展白抹了把麵粉,點了下沈黛鼻尖,「能裝下三個你。」


    沈黛「嘁」了聲,抬手抹開,心底一處隱隱牽通。


    即便時隔多年,她還是心疼那時候的他。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而今他是風光了,但因著過去這段獨特的經曆,無論何時,他都不曾忘記過手底下那群跟他一塊出生入死的將士。


    遭了難,他放下身份跟他們一起抗;得了恩賞,他也不自留,全分給了大家。


    其實「威信」二字,除了陟罰之外,更需要用真心去交換。


    也難怪他身邊會有這麽多人,願意為他豁出性命。


    餛飩很快包好下出來,兩人也不敢聲張,隻留下兩碗,其餘的全讓春纖和春信拿走,偷偷盛好分給大家夥。


    這一通下來累得夠嗆,他們倆也懶得再張羅桌子,索性坐在廊簷底下的台階上,抱著碗吃。


    草原的秋色甚好,今夜景致更是能入酒,清風明月蟲蝥聲皆是席間好友。一碗混沌簡陋,遠不及豐樂樓半分,他們卻吃出了別樣的風月情濃。


    倘若沒有明日那無硝煙的戰場,大約會更高興吧……


    沈黛輕歎,捧著臉問:「下午又出去坑人了吧?可坑著了?」


    戚展白拿帕子幫她抹嘴,但笑不語。


    這模樣一看就是坑著了,沈黛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些。


    今年當真是有夠混亂的,眼下她也不奢望其他,隻希望趕緊度過目今的難關,見到鳳瀾郡主,同她詢問清楚二十年前戚家發生的事,最好隻是虛驚一場,然後就趕緊回帝京過太平日子。


    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什麽的,她當真不喜歡。


    都有些想念淡月軒的那些花了……


    ☆☆☆


    次日的天,比昨兒還晴。


    晴朗到讓人不禁懷疑,不發生些什麽,那才是真的奇怪。


    繼任儀式安排在王庭前的那片草地上。


    高台早已搭建好,五色彩綢迎風獵獵拉了有十裏遠。王軍拱衛其中,日光反射著鋼鐵利刃的寒芒,泛起一片遲重的金光。


    今日特赦不必齋戒,於是東南西北四角各架了口浴桶那麽大的鍋,沸水汩汩,翻騰著牛羊肉的清香。西涼共十三個部落,眼下各部族民都盛裝而來,載歌載舞,舞裙翩翩開出無數花盞,提前於秋色中點亮春日的盎然。


    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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