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位少年狀元表麵閑雲野鶴,絲毫不把帝京的繁華放在眼裏,但心底到底有怨,對他們這些位高權重之人更是存了幾分鄙夷。


    戚展白懶怠搭理他話語中的機鋒,冷聲一嗤,不屑道:「再險惡,也得先險惡得過本王才是。隻要是人做事,總會留下破綻。他最好莫要叫本王查出來,否則……」


    他眸底寒意漸濃,沒再說下去。


    卻比說什麽都厲害。


    靜室裏燒著地龍,秦濟楚仍不禁打了個寒顫。


    查出來是誰後會如何?隻怕死是不足夠的,該是要他生不如死吧……


    事不宜遲,戚展白和秦濟楚商議完,便召集人手,準備動身前往那翠微山穀一探究竟。


    天上雲翳未散,慢慢吞沒天際的陽光,隻餘窄窄的一線,宛如神祇逐漸閉合的一隻眼。


    這世事,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沈黛站在簷下歎了聲,將簇新的蓑衣塞進戚展白隨身的行囊裏。


    「今日少不得要下一場大雨,不是在你去的路上,就是在你回來的時候,到時你可別忘了拿這個擋雨。如今你年紀也大了,身體沒有那些毛頭小子瓷實,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不要命地往前衝了。」


    戚展白聽著她絮絮囑咐,一麵笑她瞎操心,他今年才剛二十,風華正茂,怎麽就受不了幾滴雨了?一麵又感慨萬千,自己十幾歲上場迎敵,出生入死到今日,總算是有人心疼他、專門為他嘮叨了。


    他拿了沈黛手裏的行囊,遞給關山越,自己則將人緊緊摟到懷裏,下頜輕輕蹭著她發頂,「莫擔心,我定會將你爹和兄長平安帶回來的。」


    堂堂大鄴朝的戰神都親自出馬了,她自然是不需要再擔心了,可……


    沈黛紅著眼睛,嬌嗔地捶了下他的肩,「你也要平安回來!沒得人沒救出來,再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好。」戚展白輕笑,低頭親了下她的額,「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再不濟就尋些事情做,莫要胡思亂想,凡事有我。倘若心情還是不好,那就……」


    他仰頭四下瞧了瞧,接上道:「那就去院子裏走走。你不是喜歡花草麽?我瞧這院子裏到處都是花,什麽樣的都有。待會兒我去同秦公說說,給你討句話。你就帶著你那兩個丫頭四下走走,散散心,別總悶再屋子裏,會憋出病的。」


    院子裏的花,沈黛其實也留意到了。


    這可不隻是戚展白說的「什麽樣的都有」,連平時不常見、極難栽培的品種,這裏也栽種了不少。原本不起眼的瓦房小院,也因這些姹紫嫣紅,變得美不勝收。


    便是拿它比之宮裏的禦花園,也絲毫不遜色。


    沈黛自詡在花木鑒賞方麵小有所成,可這院子卻有不少花,連她都叫不上名兒。見秦濟楚調配完人手朝這邊走來,她忍不住問:「敢問秦公,府上園丁是誰?」


    秦濟楚腳下步子一頓,偏頭覷眼道邊的花,眉心幾不可見地一蹙,旋即回頭,淡聲道:「實不相瞞,鄙人月俸不足,供奉不起園丁。寒舍所有花草,都是賤內一手栽種的。」


    「尊夫人?!」沈黛愕然驚歎。


    眾所周知,秦濟楚的夫人錦瑟,乃是位盲女。而這院子裏的稀世品種,便是宮裏最精此道的園丁,琢磨一輩子也難成功培養出一株。如今卻被一個盲女種出來了,還養得這麽好?


    沈黛一時間消化不掉這份龐大的驚訝,下意識追問:「敢問尊夫人眼下在何處?可否準許我去拜見?」


    恐他誤會,她又笑著解釋,「我也並無他意,不過是同尊夫人一樣,閑暇時喜歡擺弄這些花草,故而想請同她教一下這些花木的品名,和栽培方法。」


    秦濟楚卻是躬身一揖,「賤內近來偶感風寒,尚在屋裏修養,不好見外客,還望郡主莫怪。」


    「這樣啊……」沈黛有些惋惜,但也沒再強求,抬手繼續幫戚展白整理衣襟。


    戚展白見她臊眉耷眼悶悶不樂,便湊到她耳邊安慰道:「你也莫失望,風寒不是什麽大病。估摸著等我們找到人,錦瑟夫人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時你再去跟她討教也不遲,橫豎我們也不差這一兩天回去。」


    沈黛知他是不舍見她失望,便抬眸一笑,「不妨事的,不過是……」


    她話還沒說完,月洞門外快步匆匆進來一個小丫鬟,四下望了眼,朝這邊過來,邊蹲安邊道:「給王爺、郡主請安。我家夫人在後院設了花宴,想請郡主一道過去品鑒。」


    「你家夫人?」


    「就是秦大人的夫人,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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