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瞬間詭異地凝滯了須臾。


    最後還是花令秋先微微一笑,坐在位置上若無其事地開了口:「原來是寧少主,這麽巧。」


    寧婉清站在門口,略一沉吟,側過臉對掌櫃淡聲吩咐道:「不必加屏風了,我們坐一桌,這位公子的茶錢也算在我賬上。」


    掌櫃見是熟人相遇,立刻大大鬆了口氣,忙應著聲退了下去。


    她這才舉步帶著純光走進來,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從容落了座。


    「二公子這樣看著我,」她直視著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平靜道,「是有什麽話想說?」


    花令秋隨手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沒什麽,我就是好奇,寧少主這回紆尊降貴又來與在下同桌品茗,可是上次在彩雲塢的時候還沒有觀察夠?不如您說說,還要如何驗貨,我也好有個準備,免得名分已定您卻悔之晚矣。」


    別說是寧婉清,就連立在旁邊的純光也聽出來他話語裏的不滿,明顯帶著軟刺。


    寧婉清伸手從他指間接過杯子,湊到唇邊垂眸啜了一口。


    花令秋看著她,目光無波。


    「自來婚姻結兩姓之好,」她忽而緩緩開口說道,「據我所知,男女於議親之前相看對方乃是常事,我不明白二公子為何會覺得受到侮辱,難道隻有你們男子可以挑選未來妻子,而我身為女子相看自己未來的夫君人選,便是對你的折辱?」


    花令秋被她這番義正辭嚴的搶白給氣笑了:「這和是男是女有什麽關係?你也會說是‘相看’,但我事前並不知情,還以為你真是需要我幫忙照顧親弟,誰知你不過是拿他當個幌子,自己卻做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在心中對我一舉一動做著品評。寧少主這般行事作風,倒確實不愧為要做在下妻主之人。」


    「我沒有利用平心來試探你。」寧婉清倏然沉聲說道,語氣裏明顯帶著幾分慍怒,說完這句,又頓了頓,方才重新續道,「還有,你事前是否知情,與我有關係麽?既是我父要為我招婿,我隻需管自己願不願意就行了,你若覺得被你爹瞞著不高興,自然也有不答應婚事的權利,我並未逼你成婚,你在他那裏受了氣,又何必衝我發火。」


    她坐在那裏,口中說著不留情麵的話,姿態卻依然擔得上沉靜端莊,花令秋這才知道原來她與人爭執時也並不是一上來就動手動腳的。


    但真正令他感到意外的,卻是她一眼看穿了他心中真正耿耿於懷之處。


    沉吟了片刻,他意味不明地說道:「難道不是寧少主篤定了我無法反抗父母之命麽?」


    「並不。」寧婉清伸手拿起瓷壺,往他麵前的空杯裏重新續上了溫水,「我知道你若不想,一定有一百種辦法破壞這門親事。我如是你,可能還會把破壞的時機選在兩家過禮之後,這樣一來,就算花家想彌補,名分之下也無法粉飾太平——你也算是在我和花世伯身上都出了口氣,寧、花兩家也再無可能和從前一樣毫無嫌隙。如此快準狠的招數,站在你的立場,不用甚是可惜。」


    「……」花令秋愕然地看著她。


    寧婉清手握著茶杯,目光淡定相迎:「花世伯會如何想我不知道,但你這樣做我倒是無所謂,或許這樣一來,就此無人敢與我談婚論嫁也是件好事,我也無需擔心所嫁非人。」


    「你這就有點兒故意賣慘了吧?」花令秋不覺一笑,「剛才你還跟我說不願意成婚是自己的權利呢,堂堂寧少主,巾幗不讓須眉,還怕拒婚?」


    寧婉清忽而抬眸,神色微正:「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般可以隨心所欲?我也想知道,為何生而為女子就一定要囿於世俗婚姻,好像我若不嫁人便是罪大惡極,不合綱常,無論我做過什麽,想做什麽,對他們來說全不重要。你說,這樣的世道,又是什麽道理?」


    不等花令秋說話,她已兀自續道:「總之,於這件事上我有我的立場,你有你的願望,若實在不願接受這樁婚事,你盡管拒絕就是,也不必在意我會如何,旁人的三言兩語我聽得多了,還不至於因此活不下去。」


    說完這些話,寧婉清便平靜站起了身。


    「茶錢就不必與我客氣了,」她說,「相識一場,權當令你苦惱的歉意吧。」


    言罷,她也不再多停留,略略點頭示禮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她下樓離開,徑直踏出茶園大門,望著人來人往的長街,才終於停下腳步,緩緩舒了一口氣。


    「小姐,」純光忍不住為她有些抱不平,說道,「明明不是您的錯,花二公子若不願成這個親,自去和花城主說就是,您跟他道什麽歉呢。」


    「你不明白。」寧婉清淡淡彎了彎唇角,「有時適當的示弱,才能以退為進。」


    純光呆了呆:「……可他都這樣說了,您不生氣啊?」


    「所以我不是給了他選擇的機會麽?」寧婉清微含笑意,言罷,頓了頓,緩緩說道,「我已經做了自己的選擇,不想再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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