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過是希望他倆相敬相愛,添幾個子佷,有這麽難懂嗎?他腦袋用哪兒去了?


    永霖兩眼睜得大大,在她麵上逡巡。“真是這意思,沒弄錯?”


    “沒有。”她很確定。他們幾個皇族兄弟雖然在朝堂上針鋒相對,但下朝少不得關懷友愛,隻是用的方法教人不敢恭維,瞧永霖此時疑心重重便知。


    他麵上慘然,聲調帶恐:“皇上打算等你孩子生了,拆散我們一家,讓你帶孩子去打仗嗎?”


    她偏頭,他怎想得這麽偏?“你最近得罪皇上了?還是相爺?”


    永霖頓了頓,轉過頭,訕訕回兩字:“沒有。”


    “嗯。”回頭找二哥聊聊好了。她暗自決定。


    眼角覷見庫洛什,他直笑,很樂嗬似的。


    要和喀喀最威猛的勇士一別了,她起身,倒了一杯酒,步至他跟前,兩手舉杯,與他相視而幹,以嗤人族英雄之禮相敬。


    “邵庭,我不會忘了你。一定去找你,如果那時候你不滿意這個丈夫了,可以考慮跟我走。”


    她微笑。“穹剜最好的情人若屬於我,我怕會被姑娘們怨恨。”


    “呃,夫人,您已經被怨恨了。”青硯小聲道。


    永霖驀地驚色製止:“誰讓你多嘴!”


    “喔,小硯知道什麽?”


    青硯無懼永霖狂使眼色,橫豎看起來,將來主子當家,多半還是會聽夫人的話。女大將軍,禦夫有術呀。


    “主子風流倜儻,有名聲在外,別稱‘遺帕公子’,指主子走在路上,有無數姑娘遺落手帕,盼望主子一拾,藉以親近認識。”


    邵庭格格笑,當場眾人也笑翻,她不禁好奇。


    “什麽時候的事?”她問。


    “就這兩年。您不在京畿,主子微服從王府到邵府路上,還有拐去茶館、棋館的時候,常常有姑娘偷跟著。這件事情是因為一次在鵲橋上巧遇花魁嫋嫋姑娘,嫋嫋姑娘遺落了帕子,這麽傳出來的。”


    “鵲橋……嗯,挺符合你附庸風雅的性子,我就奇怪你怎麽對女人的東西上手,原來還有這層。”她喃喃,麵上無波瀾,喜怒不顯。“嗯?你在四國出使時,該不會也遇上這事吧?”


    青硯很快應答:“回夫人,依各國習俗,滄浪國的姑娘丟桃子、翼國的姑娘拋紙箋,要寫上名字住址的,還有……”


    “閉、嘴!”永霖磨牙。這吃裏扒外的小子!白養了!


    邵庭抬手,聽夠了,製止青硯。“小硯要說的我明白了。”她麵上有著嫣然的美麗,眼眸柔柔看著他,能轉斷人頸子的手掌撫著他臉龐耳殼。“往後出門,記得讓人知道你已成婚,可不要忘了。”


    永霖咽口唾沫,喉結咕嚕一個起落。“記住了。”


    “很好。”她倒了杯馬奶酒,給他壓驚。


    永霖接過,看了一眼酒杯,壯士斷腕地飲盡,碰地放杯。“我沒讓你曉得,是因為丟臉!”


    “我知道。”她回眸,依舊嫻雅不可方物。“我隻是不想你白白給那些姑娘看,再說徒惹情意也不好。”


    他臉龐一紅,轉臉咳了兩聲,總算不覺委屈。“回頭我交代人放話出去,‘遺帕’是安王,往後出門擺個王府陣仗,料想民間沒人敢瞧上第二眼。”


    “不用那樣,茶館棋館那些地方你愛的,往後我陪你去,他們知道你有妻子,會少覬覦些,咱們去與民同樂。”她安著他的心,手輕輕搭在他手背上,溫存親愛,夫妻倆如處無人之境。


    整帳篷的人搖頭好笑,欽羨萬分,紛紛舉杯道賀兩人職責圓滿,得以回京。有這理智持平的二人在,大夥兒便平心靜氣議起事來,將事情一件件派發。


    邵庭這一行卓豫軍隊,除了顧破甫帶五百人仍留在穹剜之外,其餘悉數先回駐紮地。永霖先前就留在邵家軍裏的探子把消息傳遞得快,他們回營時,聖旨已經傳來。


    永霖翹起腳,身子懶懶陷在太師椅裏,斜眼睞看傳聖旨的使者。“皇上總算把你丟出來曆練了?”


    永睿不理他,嘻嘻地直到邵庭身前拱手作揖。


    “嘿,七嫂您瞧,小弟特地跟皇上請命,來接替七嫂跟七哥的工作,這功勞可以抵過您大婚時的新婦見麵禮了吧?”


    邵庭抬眼,這皮相討喜、性格淘氣的八王爺憲王,似乎不太清楚她的脾氣。“八弟當真要來斡旋於嗤人各支族間,協助各支族選出大族長,以及訂立卓豫、嗤人間的友好約盟?”


    “當然。往昔這事由七哥跟他的人負責,皇上說七哥總攬大權久了,要他換換位子,便派我來。”


    “嗯。”她點頭,把永睿從頭到腳瞅了一遍。“那就麻煩八弟,我會派人送你到穹剜部落,這兩天你準備準備。現在嗤人各支族以穹剜支族長庫洛什為首,我再捎封信給他,並讓顧副將協助你。”


    “那太好了,多謝七嫂。”永睿笑嘻嘻道。


    永霖輕哼一聲,麵上倒有幸災樂禍。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嗤人各支在草原的據點,還有支族間重要人物的姻親關係、父子關係,都記起來了嗎?或者我該這麽問,你的嗤人語學得如何了?準備好融入他們,和他們打搏擊、攀交情了嗎?”


    “唔……”永睿頰肉抖了幾下。“咳,地圖背了,但是……咳咳,那個搏擊恐怕就……”


    “語言一句不通,聽都沒聽過搏擊?”永霖目光憐憫,直接論定他沒救了,就事論事詢問:“想過訂約的內容嗎?”


    “呃,不就互不侵占,每年派使節相互往來,互贈禮物……”


    永霖一哼。“你把我做過的再拿出來,八哥鳥都會。”他起身,到角落箱子裏拿出一迭書。“是嗤人的民俗記載,裏頭從先祖傳說到放羊的方法都有,堪稱他們一族的智慧。把這些都帶回卓豫,咱們才知道要來往的是誰、該如何結交。”


    永睿如獲至寶,喜孜孜要接過。


    永霖卻放回箱子裏,沉著聲嚴厲道:“你得想辦法讓嗤人了解卓豫。”


    “嗤人族喜歡歌舞搏擊,我瞧八弟歌舞還行,但搏擊要練練。回頭跟你七哥早起紮馬,之後去穹剜,他們當你是勇士尊重,要做什麽事也容易些。”


    永睿臉一垮。“七嫂……我、我是白斬雞一隻,沒練過……”


    邵庭杏眸睜圓,轉向永霖。“皇族子弟自小有人陪練,拳腳騎射功夫都不錯,八弟怎麽搞的?”


    永霖邪氣笑,兩手掐開永睿雙頰,揉搓掐捏。“因為他打小就會吃,吃得特別圓潤可愛,父王與母後們爭相疼寵,等到換了我們這群哥哥要訓練,就一點苦都挨不得,隻會哭,成天撒嬌耍賴,弄到最後就由著他去了。”


    邵庭理解地點頭,微笑。“八弟別擔心,依邵家的法子,還沒有練不起來的人,我定助你一臂之力,待會兒就幫你排一份操練表,讓李驍衛盯著你照做。”


    永睿幾乎要哭了。“七哥,我可不可以再換一份禮物?”


    “不行,你留著,我和你七嫂三天後就要回京了,這頭的事要沒辦妥,你就不用回京了。”露出整齊白牙,森森微笑。


    邵庭微蹙眉頭。“別嚇他。”


    永霖拉過她的手,深情款款。“用不著替他費神,你的心思全副拿來疼我,我都還嫌不夠,不必浪費分給別人。”


    永睿落了一地雞皮疙瘩,抱著臂膀躲在旁邊,看他家七哥如何發揮卓豫學富第一的功力,甜語花言說來毫不費勁。


    邵庭任他拉扯,溫溫順順點了點頭,“嗯”了聲算是答應。


    永霖對她很貪,有時候幾乎不要臉麵地討糖吃,偶爾更當著眾人的麵要證明她是他的。她微地心疼,難道兩年前奉旨來關外,沒讓他慰留,當真傷透他的尊嚴?


    她緩吐口氣,自責沒讓國家人義與愛人兩者和諧。她選了前者,身為皇族的永霖,卻一反地位職責,選擇後者。


    “覺得負擔了?”見她思量但卻不語,永霖黯下神色,俊秀的眉軒揚,苦苦地扯唇笑:“說笑罷了,你的心思還要關懷祖父母親,還要牽掛邊疆國土,哪能光惦記一個男人。”


    永睿驚嚇,抱臂退退退。他家七哥和人算帳就是擺出據理無辜的嘴臉!現在更上層樓,可憐加上淒清,壓根兒鬼見愁,好可怕!


    邵庭蹙眉,看著她性格惡劣的男人。“八弟先回避好嗎?”


    “噯,好好好,七嫂保重!”一溜煙逃了。


    “沒用。”永霖低啐,儒雅笑問:“庭兒要和我說什麽?”


    邵庭傷腦筋。“我下棋從沒贏過你,如果你要我踏入棋局,得要告訴我。否則布好陣式,我沒走上去,你嘔氣苦悶,我也會心疼。”


    永霖黑黝黝的眼睛發亮,一掃陰霾,像得了糖葫蘆的小孩,神情欣院清霽。“庭兒當真?真會心疼我?”


    她一如既往,誠實地點頭。“嗯。”


    他嘟起嘴,啄了她兩口,戀棧地貼在她唇邊,挨著她說話,兩片唇辦磨著她的。“有你這話我就心安了,不枉千裏迢迢擱著王府跑來這了。”


    “嗯。永霖在我身邊,可以放心,但是我們也要快點回家,王府不可一日無主。”


    “放心,安王府不養蠢奴才。少了主子就不能做事,回頭整批汰換掉。”


    她蹙眉。“總管跟筆墨書硯跟著你許久了,換了,去哪找能摸清你脾氣的?”


    永霖嗬嗬直笑。“不就你麽?”他嫻熟地撫揉纖腰,薄唇在她頸根發叢嬉戲,蝶戀花似的輕憐蜜愛,碎吻紛落。“我想讓你寵壞。”


    “唔,嗯……”邵庭抬起下顎,讓他解開兩顆鈕扣,親吻鎖骨處的細嫩肌膚。永霖喜歡抱著她,喜歡咬她圓潤的肩。


    他所有樣子,她幾乎都知道。


    從他是皇子的時候起,他做的惡事,諸如扳倒朝臣、刁難官員,有的是因為看不順眼,也有的蓄意為難,隻為了鬥智。林林總總,不知道全部,她也知曉一半。


    祖父說過,隨他年長識事,他在八名皇子中愈顯奸險強橫,驕矜態傲,相處起來頗令人頭疼,可與之交,但不好深往。


    她不在京畿的那兩年,永霖頻頻上門,祖父看出意圖,曾來信探過她的意思。要嫁不嫁。她隻回信永霖很好,是祖父沒看見,婚姻大事聽憑長上作主。


    永霖多情,蠻橫善感,她隻擔心將來嫁了李思容,永霖會如何。因著永霖的執著,她難舍起來,所以祖父答應時,雖然對不起思容,卻也鬆了口氣。


    “庭兒,踩著我的腳。”永霖嘶啞道,嗓音模糊,已卸了她半數衣衫。


    “唔。”大白天,他玩什麽花樣?邵庭沒多想,順著他,還穿著繡鞋就踩在他的黑靴上頭,覺得渾身冒著熱氣,任由他做盡夫妻間的親密事兒。


    邵庭覺得自己想錯了,她的男人不隻貪,是貪得無厭。連續幾日回京的路上,永霖總纏她,像是要補足她不在、讓他提心吊膽的那幾天。


    他天天神清氣爽,日日饜足歡喜。小硯哭著來感謝她,說打從做事起,沒遇主子這麽好心情、容易伺候過。


    邵庭起先不覺得,而今漸漸明白,結親那日,他的眾兄弟們何以欣慰,勞師動眾地感謝她,仿佛她收留了什麽天大禍害。


    她是永霖的涼水,而他很挑,非常挑。


    他們一路放慢腳程,欣賞北郡風光,沿途玩過小市鎮,嚐過香餑餑,直到進京也是悠悠緩緩的。


    回到安王府,她更是被伺候得妥妥帖帖,永霖不要她動一根指頭,除了她慣常的每日練武外,尋常時候一滴汗都不用流,日子舒泰雍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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