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天秀緊坐在慕容則身邊,殷勤地給他夾菜,慕容則連應酬一下都不願意,隻側著頭,和周勤老管家談論怎麽弄草蒔花。


    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沒想到大師兄卻這樣不顧大局,太奇怪了,再說,以前也沒見他種過花啊。蘇劍心頭疑團四起,等聽到身邊的嘰嘰喳喳,就更是糊塗了。


    牧晚晴正在向小玉打聽駱府的機關暗道,雖然小玉因身分所限,不可能知道得太清楚,但是憑著她對駱府一屋一房的熟悉,她們正興致勃勃地分析,哪些是最有可能設置暗道的地方,而這些暗道可能會通到什麽地方。


    她們的話題,每次都很詭異。


    蘇劍看到了很多不尋常的現象,卻推理不出背後的原因,他懊惱萬分,隻好問程釗,可程釗忙著跟駱天磊聊天,還要順便安撫被冷落的駱天秀,根本沒工夫理他這種八卦小事。


    在滿心鬱悶的情況下,蘇劍比平常又多吃了小半桶飯。


    吃過晚飯,牧晚晴和小玉率先離開。蘇劍見慕容則跟周勤聊得熱絡,估計一時還跟不上來,便趕緊抓住這個絕好的機會趕上牧晚晴。


    “表師姊,你們這是怎麽了?剛才駱姑娘對大師兄那麽殷勤,你也看得下去?”


    “他要喜歡讓他娶好了。”牧晚晴撇撇嘴。


    “那怎麽行。”蘇劍急道。


    “怎麽不行?你不喜歡是你的事,我看他好像喜歡得很哪。”


    “哎呀表師姊,這感情的事可不能賭氣啊,駱姑娘雖然貌美,但是自幼受嬌寵、性情古怪,絕對不適合大師兄。”


    小玉驚呼,“那我們小姐一片癡心豈不枉費?”


    蘇劍擺擺手。“他們昨天才認識,總共見了兩次麵,這癡心一片也癡不到哪兒去。”


    “才不是呢,老爺在世的時候,少爺提了好幾次說要娶小姐,老爺雖答應了,可是小姐一直都不答應,因為小姐說她仰慕少莊主很久了,若不能嫁他,寧願出家為尼。”


    “這麽誇張啊。”牧晚晴和蘇劍麵麵相獻。“那駱老爺子幹麽不去慕容山莊提親?”


    “小姐說這樣提親肯定不會成功,一定要讓少莊主見到她本人,隻要知道了她的好,就會答應這門親事。”


    蘇劍搖頭道:“話雖沒錯,但誰敢保證大師兄見到駱姑娘之後就真的會喜歡上她?”


    “我們小姐這麽漂亮,人見人愛,沒什麽問題啦,再說,昨天牧姑娘說的三個條件小姐都符合,這樣我心裏更踏實了。”


    “三個條件?”蘇劍奇道。


    小玉一五一十地把靈堂的對話講給蘇劍聽。


    “胡扯。”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麽離奇的標準。


    小玉認真道:“我都是說真的,信不信,由你。”


    “那我們打賭好了,我賭大師兄娶牧姑娘。”蘇劍不能容忍有人敢挑戰他的姻緣觀。


    “我賭他娶我家小姐。”小玉不甘示弱,力挺主子。


    兩雙眼睛同時望向牧晚晴。


    牧晚晴冷笑一聲,“沒什麽好賭的,他這個人我再了解不過,一個都不會娶,就是個當和尚的命。”


    傾心慕容則的女子遍布天下,牧晚晴的和尚論實在沒人相信,於是蘇劍和小玉約定,在慕容則成婚那天,輸的人要向贏的人磕三個頭,同時高喊三聲“我輸了”。


    他們指天誓地立下賭約,牧晚晴卻在一旁潑冷水,“你們就等著去廟裏給我磕頭吧。”


    爭論的聲響稍歇,在邊上站了很久的仆役終於有機會躬身道:“少爺請蘇公子去書房,說有要事相商,請牧姑娘也一道前去。”


    牧晚晴立刻道:“我就不去了。”拉著小玉要走。


    那仆役顯然也是有武功的,微微側身便恰好擋住牧晚晴去路,他恭謹道:“慕容少莊主亦吩咐,一向匹要牧姑娘和蘇公子一同過去。”


    聞言,蘇劍勸道:“既然如此,表師姊就不要難為他了,一起去看看便是。”


    牧晚晴的盤算落空,隻得恨恨地跟上去,一路上懊悔當年練功疏懶,否則現在她要走,哪個攔得住。


    書房的布局有點陰森,中堂下麵的太師椅上,竟放著駱九鶴的牌位,牌位前香火撩繞,貢品齊整,把一個好端端的書房搞得跟靈堂宗祠似的。


    書房一側,駱天磊駱天秀和周勤坐了一排,另一側坐著慕容則和程釗,他們中間空了一個位置。


    見蘇劍和牧晚晴到來,慕容則拍拍那個空位。“過來。”


    蘇劍反應得快,知道他說的是牧晚晴,就溜到程釗身邊另一個位置坐下了。


    這麽多雙眼睛看著,牧晚晴隻能不甘不願地走過去坐下,從頭到尾都沒看慕容則一眼。


    對麵恰是駱天秀,她朝牧晚晴敷衍地點了下頭,眼光又飄到了慕容則身上,一副誓在必得的模樣。


    蘇劍看得著急,拚命朝牧晚晴使眼色,卻見她笑嘻嘻地伸出兩個手指,微微屈了三下。


    難道她寧願贏得賭約也不要嫁給大師兄?一向自詡熟知男女感情的蘇劍終於敗下陣來,放棄了猜測牧晚晴心思的念頭。


    見氣氛有些詭異,駱天磊輕咳一聲,開口道:“今日先師安然入土,我們做小輩的也算完成了一樁心事。”


    說得好像早就巴著駱九鶴入土為安,牧晚晴暗自抿嘴偷笑。


    “……但接下來還有幾件大事要辦,最緊要的一樁,便是先師的大仇未報,到底是何人下毒、因何下毒,都要查個清清楚楚,誓為先師報仇雪恨。”


    慕容則淡淡道:“府上家事,慕容不便插手。”


    駱天磊肅然道:“先師遺命,一切後事處理都要有慕容少莊主在場,還望少莊主成全。”


    見慕容則頷首應承,駱天磊道:“從先師中毒的跡象來看,乃是中了慕月,慕月無色無味,防不勝防,細察之後,最可疑的就是先師前晚吃了晚飯之後腹瀉不止,同桌吃飯的弟子卻個個無事,因此我懷疑有人在先師的飯中下了毒。這一點我已告知慕容少莊主。”


    慕容則點點頭。


    “今早又發現另一疑點。先師從不喜熏香這類東西,但是去世前幾日起,他房中天天要燃一把龍涎香,龍涎香素來是進貢之物,非但無毒,還有安神寧氣之效,卻不知與慕月是否有關,慕容少莊主對慕月了解甚多,不知對此事有何看法?”


    聽到龍涎香三個字,牧晚晴不禁心慌慌,一時忘了正在和慕容則冷戰,急忙轉頭看他。


    慕容則神色平靜無波,聽駱天磊詢問,便道:“駱公子心思細密,這兩點確實可疑。慕月必須下在食物中,但一般人吃下去沒有大礙,因為毒發還需要一樣藥引——龍涎香。尊師腹瀉,便是中毒跡象,同桌吃飯弟子先前並未嗅過龍涎香,體內慕月無法牽動,因此中毒。”


    駱天秀恨聲道:“在我父親房中燃香的那個人是誰?被我找出來定要碎屍萬段!”


    駱天磊輕拍駱天秀肩頭。“師妹稍安勿躁。記得是負責采藥的貴嫂搜整庫房時,見有此名貴貢香,想到師父近日睡得不大好,便讓小玉每日午時三刻在師父房內燃一炷,既然此香是下毒的關鍵,那這香到底如何入庫的、師父為何睡得不好、貴嫂又是怎麽想到用龍涎香的,都要徹查。請各位稍候片刻。”


    說完,駱天磊走到門前,掌擊三下,立即有人推門進來,他在那人耳邊吩咐一陣,那人便抱拳領命而去。


    “駱公子行事果決、雷厲風行,頗有駱老爺子的風範。”程釗歎道。


    蘇劍頻頻點頭。“這麽大一個府第,每天要處理的事千頭萬緒,駱公子竟能從無數線索中抽出最關鍵的,這份心思令人不得不服。”


    聽到慕容山莊弟子對自家公子如此褒揚,周勤笑得花白胡子抖個不停。


    駱天秀卻恍若未聞,對著慕容則福了一福,柔聲道:“多謝公子指點迷津,助我們早日查出真凶,天秀感激不盡。”


    所謂勁敵,就是不論何時何地都要記得自己的使命,一有機會就利用的那種人吧,牧晚晴感慨,不禁有些可憐起駱天秀。雖然小則堅持不娶自己未免有些傷心,不過看他對駱天秀這積極樣毫無所動,她想無論駱天秀如何表現,小則都不會動心啦。


    唉,說到底,要解決她和小則之間的問題,關鍵還在慕月,這慕月也挺奇怪的,怎麽用這麽貴重的東西來做藥引,下起毒來不僅麻煩,杏一起來也容易被抓住線索。看駱天磊的樣子,是要大大地查一番了,不過也不一定能查出什麽來,那次的龍涎香,爹娘花了那麽大力氣,也沒有查清究竟。


    駱天磊回到座位,繼續道:“徹查之事,我已經交代下去,現下還有第二樁大事要解決,就是先師臨終前的遺命,說是跟慕容,少莊主有很大關係,老管家德高望重,且是受命之人,由他來傳達再適合不過。”


    臨死前說的話,肯定是最關鍵最重要的,但這居然跟慕容則有關?眾人驚愕,齊齊看向周勤。


    周勤年紀雖大,身子卻硬朗得很,隨便一站,其勢靜如凝嶽,一看便知是內家高手,功力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


    他聲若洪鍾道:“老爺的遺命關係到一件震動武林的東西,我們駱府信得過慕容山莊,才在各位麵前討論此等家事,還望能得到承諾,日後絕不泄露今日聽到的隻字片語。”見眾人都點頭應承,才繼續道:“老爺走得突然,從毒發到過世,不過短短一個半時辰,在這段時間內,我們試了各種方法,卻都無法救得老爺的性命。”


    老人家眼圈微紅,穩定了一下情緒,又道:“當時老爺知道時間不多,吩咐一定要將慕容少莊主請到府中,而後屏退其它弟子,獨留下我,交代了一件事。老爺說,中毒之事其實他早有所料,隻是不知道何時對他下手而己,因此,他將一個鐵盒放在安全的地方,讓我在他死後交與慕容少莊主,由少莊主定奪,但是此盒關係重大,隻有慕容少莊主答應一個條件,這鐵盒方能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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