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程知予邊往購物車裏放東西,不知不覺,已經放滿了一車。


    她回頭看了眼乖乖站在她身後等著的一大一小,心中的荒涼感竟然減下去不少。


    早上跟林小星出來的時候,她接到了媽媽的電話,電話那頭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那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是陸家阿姨。


    媽媽支支吾吾地也說了好幾次“非白”,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程知予就直接把電話給了林小星,電話兩頭的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從剛下電梯聊到快到超市,這才掛了電話。


    不管怎麽樣,她對陸非白,永遠都恨不起來。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他們認識的時間跟她的生命一樣長。即使沒有愛情,他們也有親情,即使連親情都沒有,就像陸非白說的,他對她也有同情。


    “我隻是可憐你而已。”這句話撞在程知予的心口,是致命的那一刀。


    她何嚐不知道,自己豈止是可憐,確切地來說,應該叫可悲吧。


    其實,陳錦言之於她,不就像她之於陸非白嗎?


    “想吃魚嗎?”程知予看著陳錦言,除了一雙腫了的眼睛,整張臉看著清湯寡水的。


    “你會做魚?”陳錦言順手從旁邊拿過來一袋雞蛋放到購物車裏,又低頭看向林小星,“我還挺愛吃魚的,小星愛吃魚嗎?”


    “小星愛吃,媽媽也愛吃。”林小星乖巧地給了兩個人各自一個笑,這幅景象落在旁人眼裏,那就是活脫脫的父慈子孝。


    “哎呦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孩子都有了還天天打啊打的,你看你家媳婦兒長得多好,讓你給氣得哭成這樣。”攤位上的大媽扯著嗓子,生怕別人聽不見她說話。


    程知予皺了皺眉,剛想說話,陳錦言就出聲:“大媽您說的是,我以後一定改!”


    見他點頭,林小星也跟著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末了,還拽了拽程知予的衣角,“媽媽媽媽,你就別難過了。”


    程知予也懶得搭理他們,指著一條不大不小的魚,“鱸魚現在多少錢一斤?”


    “十八。”大媽把她指的那條撈起來,“你瞧這魚,活蹦亂跳的,多好!”


    “十八也太貴了吧?”程知予話音剛落,陳錦言就在旁邊附和,“就是就是,十八太貴了。”


    大媽“哎呦”一聲,“現在可是夏天啊,夏天鱸魚本來就貴。”


    貴不貴的,程知予也沒有辦法,她隻會做清蒸鱸魚。“就這條,您給我稱稱吧。”


    大媽喜滋滋地把魚往魚板上一摔,陳錦言適時地捂住了林小星的眼睛。


    “大媽,您順便幫我收拾收拾可以嗎?”程知予抬手在自己的鼻尖擋了擋,仍然是擋不住彌漫開來的魚腥味兒。


    家樂福什麽都好,就是每次結賬的時候都要排很長的隊。好不容易排到他們,一樣樣東西掃過條形碼,就又過了很長時間。


    結過賬,陳錦言拎著兩個大袋子走在前麵,程知予牽著林小星走在後麵,三個人慢悠悠地回了家。


    說起來,陳錦言真是對誰都是自來熟,尤其是對著程知予和林小星。


    一個人的飯是做,兩個人的飯也是做,再加上程知予私心裏並不想單獨跟林小星待一天,她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來,所以有陳錦言在,時不時地跟她抬抬杠,倒是也挺好的。


    身邊的人都以為她程知予是個感性的人,隻有郝好曾經說過,其實她有的時候理智得近乎可怕。


    對,陸非白是她這輩子的一個目標,可是這個目標將她踩在腳底下狠狠地羞辱,也並不代表她就沒了別的目標。


    作為一個人,總要有些生生不息的精神才是。


    進了家門,程知予看著陳錦言把兩個大袋子放在餐桌上,低頭看向林小星,“媽媽一會兒要做飯了,小星乖乖的好不好?”


    林小星點了點頭,“媽媽你去忙,小星自己去看電視。”說完,顛兒顛兒跑到沙發上,夠到遙控器一摁,電視上就出現了已經播過很多遍的甄嬛傳。


    “陳錦言。”程知予走到他麵前,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我有話想跟你說。”見陳錦言好整以暇的模樣,她抿了抿唇,“於公,你是我的上司,我跟你相處的時間比跟小星相處的時間都要長。於私,我既然交了你這個朋友,就表示我真的是認認真真地對待你。所以,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可不可以先忘了那些飄渺的事情?”


    “嗯,好。”陳錦言勾了勾唇角,“話說回來,你要不要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樣子?”


    程知予扯出一個笑,“你不必用這種方法來讓我安心,不過我也必須事先告訴你,恐怕我這輩子不會再戀愛的。”


    “一輩子太長,誰都說不好會發生什麽事。”陳錦言淡淡地開口,“即使不戀愛,難道你就不結婚了嗎?守著小星過一輩子?這樣你最好的朋友,郝好是吧?她能安心嗎?你的家人,你的父母,能安心嗎?當然,現在不是談這些事的時候,我說這些話,隻是想告訴你,跟時間比起來,人真的無能為力。”


    “未來的事情太遠,我不想去想,所以至少現在,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她回看過去,兩隻眼睛腫得不像話,卻依然有奪目的光彩。


    “你知道我的,從來不會在一些事上浪費時間。”說著,他左右看了看,“要開始做飯嗎?我幫你。”


    兩個人擠在狹小的廚房中,程知予把魚蒸上的功夫,陳錦言也燜上了米飯。


    程知予完全沒想到他會做家務活,連打趣帶打擊的,陳錦言也隻是白她一眼,什麽都不說。


    “小星,吃飯了。”程知予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卻沒看到林小星的身影,“喂,去叫小星吃飯了。”


    異樣的感覺在陳錦言胸中升騰而起,他無數次地在外人麵前營造出一種他和她是一對兒的錯覺,甚至早上在超市的時候,他都沉溺於一家三口一起逛超市的幻想中,可這一切,都敵不過程知予叫他去叫林小星吃飯的這一刻。


    真的是,比想象中還要美好。


    陳錦言洗了洗手,退出廚房的時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悄悄掏出手機,拍下了程知予忙碌的畫麵。


    屋裏開著空調,從廚房走出來,程知予皺了皺眉,“林小星,是你把溫度調的這麽低的嗎?”


    裹著小毯子的小人兒往陳錦言身邊縮了縮,沒說話。


    她故作生氣地走到空調邊上摁了關機鍵,順手打開了窗戶。


    林小星緊張地看了眼陳錦言,四目相對,陳錦言聳了聳肩,壓低聲音:“幸虧你知道冷了要裹小毯子,要是感冒了,一定會更慘的。”


    看著他鄭重其事的樣子,林小星抽了抽鼻子,“媽媽,不是說吃飯嗎?”


    興許是真的太累了,吃完午飯,程知予開始犯困。


    送走陳錦言,哄著林小星睡著,她強撐著睡意剝開兩個白煮雞蛋放在眼睛上,幾乎立刻就跌進了睡夢中。


    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自己被關在一個大玻璃箱子中,玻璃箱子與外界隔絕,她漸漸地開始呼吸困難,可不管如何呼救,箱子外麵的人都似乎看不到她。


    眼睜睜地看著人來人往的人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她在絕望之中看到了陸非白。


    “非白哥,非白哥!”掙紮著,她醒了過來。


    身邊的林小星不滿地囈語幾句,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眼睛上的白煮蛋已經都滾落在了地上,她撿起雞蛋,扔到了垃圾桶裏。


    “這麽浪費,被你媽或者我媽知道了就該罵咱們了。”陸非白的話突然出現在她的耳邊,真實的好像是他就在她的身邊一樣。


    程知予蹲了下去,抱住膝蓋,即使已經緊閉雙眼,卻仍然擋不住洶湧而至的淚意。


    她又哭了出來。


    不行,好不容易眼睛好了一點。她站起身來衝到浴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拚命地擦著淚水。


    鏡子旁邊掛著的藍色毛巾似是像她發出嘲諷的笑聲,她把毛巾拽下來,連同陸非白專用的漱口杯、牙刷,一起扔到了廁所的垃圾桶裏。


    對了,該打掃房間了。


    程知予洗了一把臉,拽出三格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水滴,忙忙碌碌地開始又洗又擦,直到林小星揉著眼睛站在她麵前,她才停下手。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過來啊?”林小星皺著眉,伸手將程知予滑落下來的發絲別到她的耳後。


    程知予抬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多了,“應該快了吧。”她想了想,“小星給爸爸打個電話問問吧。”


    林小星撥通電話,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的功夫,程知予已經把打掃衛生用的盆和棉布清理幹淨,放在了陽台上。


    “爸爸說他大概六點過來。”林小星掛了電話,“媽媽,我身上黏黏的。”


    程知予摸了他一把,確實是挺黏的。


    “趁爸爸還沒過來,媽媽給你洗個澡好不好?”程知予拉起林小星的手,示意他跟著自己去浴室。


    林小星有多久沒洗澡,程知予就有多久沒洗澡了,她放好洗澡水,把林小星抱到浴缸裏的遊泳圈中,“小星你先泡一會兒,媽媽洗完了就給你洗好不好?”


    見林小星點了點頭,她捏了一把林小星的臉,“真乖。”說著,拉上了浴簾。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林小星撲騰撲騰地開始玩兒水。


    也就十多分鍾的功夫,程知予自己就洗好了。她把濕漉漉的頭發擦幹,紮成團子的模樣盤在頭頂,套上一條棉質的連衣裙,拉開浴簾。


    探手試了試水溫,有點涼了,又放了點水進來。流下來的水剛好澆在林小星的腳上,他咯咯笑了兩聲,往後退了一點。


    給小孩子洗澡比給自己洗澡要麻煩得多,好在她帶孩子帶慣了,倒是也不覺得麻煩,最後把林小星擦幹淨抱到床上的時候,林小星害羞地遮住自己的小*j*j,逗得程知予笑出聲來。


    忙碌是衝淡悲傷的最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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