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原本熱鬧的氣氛冰凍了起來。


    “汶芝。”李怡平尷尬的低聲輕斥女兒。


    “沒關係,我這兒子以前真的是很荒唐,該罵。”冀寶仁站在媳婦這邊幫腔。


    “不過自從車禍之後,唯宸真的變了很多,變得相當勤奮工作,公司也在他的帶領下,業績蒸蒸日上,每天下班就乖乖回家。而且,你們瞧,今天這個慶生會也是他瞞著我偷偷規劃的,我真的很感謝老天爺,給我一個這麽孝順的乖兒子。”廖淑敏則趕緊替兒子說好話平衡一下。


    “是啊是啊,唯宸的改變我們都看在眼裏,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難得、難得呀。”安鴻茂點點頭道。


    “沒錯,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前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計較了啦,姊。”安學富也替姊夫說話。


    “大家說的也沒錯,媳婦,就當看在爸爸這張老臉的分上,你就再給唯宸一次機會吧。”最後,連原本斥罵兒子的冀寶仁,也順著話幫兒子求情。


    “你們——”


    安汶芝看著一道道懇求的眼神,再瞄了眼丈夫臉上那副得意的笑容,沒好氣的偷偷在桌下用力踢了他一腳,範可書低呼了聲,英俊的臉龐扭曲了下。


    “怎麽了?”廖淑敏關心的悶。


    “沒什麽,被小野貓抓了一下。”他轍了安汶芝一眼,唇角上揚。


    “貓?!這餐廳有養貓嗎?”大家紛紛低頭往桌下望去,但沒人看見貓的蹤影。


    李怡平原本也困惑的張望著,看到女兒尷趣的神色後,恍然大悟的忍不住輕笑出聲。


    其它人看見李怡平的神色,也跟著豁然開朗,紛紛笑了出來。


    隻有安汶芝白嫩的臉龐染上了一片緋紅,懊惱的瞪了跟著大笑的丈夫一眼。


    “我去洗手間。”糗死了。她起身想逃離現場。


    “我陪你去。”範可書跟著站起來。


    “我去廁所你跟來幹麽?”安汶芝一張臉漲得更紅了。


    “因為我一刻都不想跟你分開。”他旁若無人的說出愛語。


    “你——肉麻死了。”嘴上在嬌嗔時罵,心頭卻是一陣溫暖。


    安汶芝羞澀的低垂著頭,在眾人的笑聲中轉身走了出去。


    “汶芝。”範可書跨步追上前。


    “幹麽?難不成你真的要跟我到女廁去?”她的心,卜通卜通的跳著,下意識伸手輕撫胸口,真怕那紊亂的心跳聲連他都聽得見。


    “有何不可?”他彎起了唇,綻出一抹性感的笑容。


    “你瘋啦?”她瞪他。


    “我是說真的。”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認真的瞅著她。


    “你敢進去,那就走啊。”她垂下眼睫轉身就走,不敢望,向他熾熱的眼神,就怕被看出自己的悸動。


    “我說的是……”範可書將她掛回了懷中,低頭覆住了她的唇,吻得直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癱軟在他懷中,才不舍的放開她,柔聲道:“我這輩子都不想跟你分開。”


    他剛剛說了什麽?她的腦袋還因為方才那一個深吻而無法運轉,隻記得他溫暖霸道的觸感。


    “哇靠,姊夫、姊,你們兩個人也太火熱了吧,真讓人羨慕耶。”走出包廂,也打算上廁所的安學富,剛好撞見方才火辣的一幕,忍不住驚呼調侃,“原來姊隻是嘴巴不饒人,身體倒是挺誠實的。”


    “安學富!”安汶芝羞紅的臉宛如火爐似的燒燙著,急忙自丈夫的懷裏掙脫出來。


    “好好好,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喔。”他促狹的做了個請的手勢之後便想閃人,免得被姊姊的眼刀給殺死。


    “謝謝小舅子。”範可書朝他眨了眨眼,悠哉的道謝。


    安學富握拳敲了敲胸膛,表示挺他,隨即腳底抹油,溜了。


    “冀唯宸,你不要以為大家都站在你那邊,我就會改變心意。”明明心裏動搖得厲害,但就像她弟說的一樣,她在嘴上就是不肯鬆口。


    範可書聳聳肩,一副無辜的模樣,又將她拉回懷中,深深凝望著她道:“那我隻好繼續努力了。”


    他溫暖的氣息輕撫過她的臉龐,搔得她癢癢的,就像她的心一樣,癢癢的。


    回視著他,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堅持離婚是為了什麽?當初的背叛跟曾受過的傷害,竟然在她的記憶中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重新愛上他的悸動,而這讓她慌亂了起來。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推開他,安汶之依舊在嘴巴上逞強著,這樣才不會讓她太瞧不起自己。


    範可書輕輕的扯了扯唇,迅雷不及掩耳的又在她唇畔輕啄了下,低語著,“我一點都不這麽認為。”


    教他偷了個吻,她的雙頰瞬間燙紅,懊惱自己總因為他的吻而心跳失速。她羞惱的推開他,踩踩腳,轉身走進洗手間。


    安汶芝瞪著鏡中的自己罵——


    笨女人,笨安汶芝,你到底要把自己害得多慘才甘願?難道不知道他骨子裏根本就是個不負責任的花花大少嗎?難道你忘記他背叛了這樁婚姻,在外頭招惹了多少女人嗎?不隻如此,還有個懷著他孩子的女人哭哭啼啼的在等他回心轉意呐。


    可是……可是他又好像真的改了耶。


    想起他為了討她歡心不怕髒、不怕苦的到狗園幫忙,還大方捐助了可觀的經費給狗園,甚至為了她,甘願忍受狗兒的吵鬧,認養了小虎、花花、皮皮、球球、還有嘟嘟。


    還有還有,他這自視甚高的公子哥兒,竟然為了她,甘願向她父母下跪請求原諒;更別提他突然發奮工作,不僅每天準時回家,行蹤交代得一清二楚,還對她溫柔體貼、熱情如火……


    老天,安汶芝,你到底在幹麽?根本就是說他的好話嘛。


    懊惱的槌槌腦袋,站在洗手台前,她捧起水朝臉上潑了潑,讓自己清醒點,然後抽了張麵紙擦幹水珠,深吸口氣,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往包廂走去。


    還未走近包廂,遠遠就聽到從那個方向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呿,看來他又博得大家不少好戲了,真會裝。


    安汶芝雖然心底暗罵著,唇角卻不自覺的輕揚了起來,她快步走向包廂,想要加入那一團熱鬧的氣氛中。


    範可書回到包廂裏,笑看大家歡欣融洽的相處景象,滿懷期待的等著安汶芝回來,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衝擊著他的腦袋,痛得讓他整個人縮了起來抱頭呻吟。驚呼詢問聲在耳邊雜亂響起,他卻無力開口,然後眼前一黑,意識逐漸模糊……


    “唯宸!唯宸!”


    “兒子你怎麽了?!”


    “姊夫,天,我去叫姊姊。”


    “救護車,先叫救護車!”


    才將木門拉開了一半,裏頭驚惶的呼喊聲清晰的傳入耳中,讓她不寒而栗。


    “姊?!你回來了,快,姊夫突然昏迷倒下了。”安學富正要往外衝,在看到她時止住了腳步。


    安汶芝僵著身子,兩眼直宜的瞪著倒臥在地上的高大身軀,無法動彈。


    “姊!”他伸手搖晃著她,“就算你不原諒他,也不該這樣無動於衷啊。”


    她沒有行動是因為她對冀唯宸依然深惡痛絕?


    不,學富錯了,是因為她恐懼、她驚慌、她害怕會失去冀唯宸才動不了——老天爺,她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就重新接納了他,再度將心交了出去,甚至比以前愛得更深更濃。


    所以她好怕好怕,她無法麵對或許會失去他的可能。


    “姊!”安學富又重重的搖了她一下。


    安汶芝這才找回力氣,飛快的奔到了昏迷不醒的男人旁,將他的頭捧放在自己的腿上,淚流滿麵,終於肯承認自己心意的急切喚著,“老公,我不許你有事,聽到了嗎?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老公、老公——我——我還沒告訴你,我愛你,求求你快醒醒——”


    範可書走在一片迷霧中,看不清前方,也找不到出路。


    白色的雲霧將他層層包圍籠罩著,伸手幾乎不見五指,讓他舉步維艱,隻能緩慢的前進。


    “你這個小偷,把我的身體還來!”忽然,耳邊傳來一道低喝,一個黑影自霧中竄出,怒氣衝衝的衝著他罵道。


    “你是誰?”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想看清楚對方,但對方容貌卻被彌漫的霧氣給遮住大半。


    “你少裝傻,你會不知道我是誰?”那聲音嘲諷的揚起。


    “你到底是誰?”他困惑極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在跟誰對話。


    “你這個低賤的家夥,難道以為偷了我的身體,就可以成為我嗎?”那聲音冷笑著。


    “我從來沒有想偷誰的身體。”他駁斥。


    “你有,你不但偷了我的身體,還想偷走我的老婆、我的家庭、我的一切!你聽好,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對方惱怒的宣誓。


    “你胡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範可書突然不安了起來,隱約有股罪惡感充斥胸臆。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遮住黑影的白霧此時緩緩散去,漸漸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英俊臉孔,“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冀唯宸?!”


    “沒錯,我是冀唯宸。你呢?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他嘲諷的笑著,一如他往常的瞧不起人。


    “我?我是範可書。”他的問題太可笑。


    “不,你不是範可書,你是個小偷!”冀唯宸猛地用手將他的頭往下壓,地麵突然變成一大片鏡子,將兩個人的容貌映照出來。


    兩個冀唯宸?!


    範可書瞪圓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鏡子裏,其中一個“冀唯宸”也同樣瞪圓了眼。


    “我……我的樣子……”他舉起手摸著臉龐,鏡子中的“冀唯宸”也舉起手摸著臉。


    “哈哈哈,你是偷了我人生的小偷,你永遠都是假的,隻是個冒牌貨。”冀唯展仰頭大笑,陰側側的笑聲震動著範可書的耳膜,讓他痛苦的掩住了耳朵。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他犬聲的吼著,猛地睜開了眼睛——


    “唯宸?你醒了。”欣喜的嗓音取代了尖銳的嘲諷,在他耳邊響起。


    “我——我在哪裏?”範可書困惑的瞪著天花板,有瞬間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對了,車禍!總裁沒事吧?!”


    安汶芝蹙蹙眉,眉間染上擔憂,“唯宸,你睡糊塗了嗎?”


    唯宸?她叫他唯宸?範可書頓了半晌,這些日子的記憶倏地湧回腦海。


    是啊,他現在是冀唯宸,是披著冀唯宸外皮的範可書。


    “呃——我是睡糊塗了。”他自嘲的扯扯唇,被老天爺搞糊塗了。


    “沒事了。”安汶芝拿著濕毛巾替他擦去了額邊的冷汗,輕聲道:“醫生替你再做了一次詳細的檢查,他說隻是腦袋裏有個小血塊,等它被自行吸收掉就不礙事了。”


    “小血塊?!”她雖講得輕描淡寫,怎麽他感覺事情不太妙。


    “你別緊張,不會有事的,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她頻頻說著,像是在安撫他,更像在說服著自己。


    “汶芝。”發現她的異狀,範可書握住了她的手,深深的睇著她道:“你說的沒錯,我會好好的。”


    安汶芝搖搖頭,忍不住道出自己的憂心,“可是,醫生說若血塊一直存在,那就要動手術取出,否則會壓迫到神經,造成嚴重後果……天啊,做開腦手術?!要拿鑽子鑽腦袋,鋸子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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