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皇後的眼裏從未有過三皇子。


    一個矯揉造作、外強中幹的妾生子而已,他算什麽東西?


    “安福成親也有些日子了,臣妾詔她回來住兩天。這會兒大約已經到了宮門口了。陛下能賞她個麵子,去清寧宮一起用個午膳麽?臣妾也想跟您說說孩子們的事情。”邵皇後笑容得體,理由充分。


    建明帝垂下眼眸。


    他手裏有安福和竺容與相處的細節。


    但是他不想管安福的事情了。


    他想讓安福和竺容與離開京城,去封地過日子——竺相調*教出來的幼子,若是妻子沒了靠山,總歸還是能有手段製服她的吧?


    既然如此,以後跟那孩子坐下來一起用飯的時候,隻怕是也沒幾回了。


    罷了,這一次就遂了皇後的意罷。


    “煐兒,你回去把這個題目做完,然後呈給朕看。不是你母後來救命,朕就不考較你了,知道嗎?”建明帝威嚴地看著秦煐,眨了眨眼。


    考較皇子功課,這個理由大約能夠讓皇後不找這孩子的麻煩了吧?


    秦煐哦了一聲,也眨了眨眼,趕緊長揖:“是,是是!兒臣知道了,兒臣這就回去,一定把文章寫完再做其他的。”


    兒子這樣迅速地領會了自己的意圖,建明帝很欣慰。點點頭,揮揮手,不耐煩地喝道:“滾吧!”


    又給皇後行禮告辭,秦煐抓著手裏的一疊紙,一溜煙兒跑了。


    身後漸漸合攏的禦書房裏,傳來皇後嬌嗔的聲音:“陛下好偏心,怎麽光考較三郎的功課,就不管大郎和二郎呢……”


    回到魚藻宮,秦煐的狀態更加嚴正,端坐在條案後,奮筆疾書,一口氣便將手裏的文章做完;接著便要進行下一個題目。


    風色和雲聲都過來攔阻:“殿下,先吃了飯罷。您這樣不眠不休的,再不好生吃飯,公主聽見了,要發火兒的。”


    聽他們搬出了姐姐,秦煐方才微微躊躇,看看天色,問道:“我這時候去姐姐那裏吃飯,會不會有些晚?”


    兩個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不晚不晚!公主那裏,您什麽時候去都不晚!”


    秦煐又想一想,隨手把文章題目又都拿上,起身去了鶴羽殿。


    大公主出嫁後第一次回宮,帝後又特意詔了太子去清寧宮,一家四口一起吃了頓午飯。


    邵皇後百般地心疼安福大公主,賜下了無數的奇珍異寶。太子也以太子妃的名義送了長姐許多女人用的小玩意兒。


    唯有建明帝,淡淡地問了幾句,便叫了太子去禦書房說話,還留下一句,讓安福“別忘了去壽春宮給你皇祖母磕頭”。


    然而大公主一向都不招太後待見,邵皇後又怕她折了麵子,親自帶著她過去。


    太後這回倒是沒有把她娘兒兩個拒之門外。但是一進了壽春宮,聽說了午膳等事,老太太立馬變了臉色:“你們四個吃飯?為什麽不叫上別的孩子們?就算是嫌棄下頭的幾個不是你胎胞裏爬出來的,二郎呢?


    “他本來跛腳,心裏就容易多想,你們一家子吃飯,為什麽把那個可憐的孩子丟在一邊?你這個娘是怎麽當的?”


    邵皇後懊惱不已,咬唇認錯:“太後怪責得對。都是臣妾疏忽了。原本隻想著安福好容易回來,跟父皇母後一起坐坐。結果陛下想起來有事要跟太子說,就索性叫了大郎一起。是我忘了。都是我的錯。”


    太後冷冷地轉開目光:“行了行了。你跟我這兒認錯有什麽用?你們走吧。”


    直接趕人。


    安福今天為了回宮,打扮得珠光寶氣、花枝招展,誰知建明帝不愛看,太後也不愛看。不由得撅了嘴,卻也不敢吭聲,隻得屈膝行禮告辭。


    林嬤嬤看著她嫋娜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


    太後瞪她:“你還同情她?”


    林嬤嬤搖搖頭,附在太後耳邊,低低幾句。


    太後一驚,忙抬頭看看門外,不可思議:“你說她跟竺容與並未圓房?!”


    “婦人走路,跟閨女走路,那可不一樣。老奴再老眼昏花,這個還是看得出來的……”


    ……


    ……


    臨波早已飯畢,但秦煐來了,她自然極為高興。


    尤其是看著正在長身體的胞弟大口吃飯的樣子,臨波竟然覺得好似沒吃飽,又添了半碗飯陪他用完。


    姐弟兩個在鶴羽殿的小花園裏散步消食。


    “我在禦書房外等著的那段時間,父皇和沈老師一直在談正事,哪怕到了最後結束,兩個人並不曾有一個字涉及那件事。”秦煐低聲告訴姐姐。


    臨波徐徐點頭,目光悠遠:“看來,你這位沈老師,深得父皇信任啊。”


    頓一頓,問道:“你怎麽看這件事?外頭呢?”


    秦煐擰緊了眉頭:“我覺得此事不像是太子哥哥的手筆。章先生說,若是太子技止於此,那竺相就可以立馬封印致仕了。”


    “可此事也不會是父皇授意,更不可能是二小姐起心,這還能有誰呢?”臨波百思不得其解。


    秦煐早就將所有的人在心裏麵篩過了一整遍:“姐姐,你覺得,會不會是,二哥?”


    “二郎?”


    臨波訝然。


    “雖然招數拙劣,甚至吃力不討好,但卻正中了所有人的下懷。大家都在等著看父皇的態度。同時,”


    秦煐輕輕搓了搓手指,他最近寫字太多,中指關節上已經有了若有若無的繭子,


    “即便是穆躍、沈信言和歐陽堤都攪進去,遭受損失的,也是太子、我和父皇。對於他那一邊,沒有任何影響。”


    臨波恍然。


    怎麽大家都忘了?


    所有人都知道,也都記得,二皇子陰沉詭譎;可是,為什麽事到臨頭,便沒有一個人往他身上想呢?


    隻是因為他跛足麽?


    一個看起來鐵定無緣大位的人,就絕對不會出手去攪擾朝局麽?


    臨波沉吟下去,半晌,輕聲笑了起來:“若想知道是不是他,有一個好法子。”


    秦煐挑眉,站住:“什麽?”


    二公主眼波流轉,笑意盈腮,就似渾然不覺這個主意會將所有的人都拉下水:“明兒找人往父皇那裏放個風聲,出個主意,讓穆躍去籌備衛王府的事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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