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沒有回來用午飯。


    合家子就都知道:隻怕是又被陛下留在宮裏賜膳了。


    而沈氏所有的人,連陳國公在內,也都知道,沈信言今日隻怕是要跟皇帝陛下提退親的事兒……


    這一日的午飯沒什麽人有胃口。


    幾乎所有人都捏著一把冷汗。


    包括米氏。


    將寶貝女兒摟在懷裏,米氏不知道第多少回抬頭看向門外,問寒梅:“怎麽樣?有消息了麽?”


    寒梅也很不安,頻頻望向院外,搖頭:“沒動靜。”


    “三爺呢?怎麽人家不回來也就罷了,三爺也不回來說一聲麽?”米氏悄聲抱怨起來。


    寒梅回頭看了她一眼,請示道:“夫人,奴婢瞧著沁小姐似是困了,不然讓乳娘先抱下去歇午吧?”


    “哦,好。”米氏這才回過神來,把已經幾乎要睡著了的女兒交給乳母,又追著叮囑,“別讓她睡太久,不然晚上就不睡了。”


    屋裏隻剩了主仆兩個,寒梅才勸她:“戶部那麽多公事,大爺又十幾天沒去,興許今兒根本就沒機會說到呢?再說那是大房的事兒,再怎麽牽連,跟咱們爺也沒關係。”


    “怎麽會沒關係?咱們跟二房都分了家了。可是我聽三爺說的真真的,這一回左藏的案子,就因為是大爺掀出來的,所以沈信誨才被刑部派了遠差。如今西邊兒什麽情景誰知道呢?說不準這一趟就死在外頭了!”米氏說話越發刻毒。


    寒梅垂下眼簾,輕輕歎口氣,仍舊努力地勸她:“那是二爺之前爭功落在人家眼裏了。咱們爺那樣兢兢業業的,隻做事,從不去爭搶。誰會好意思難為他呢?”


    說到這個,米氏又忍不住絮叨抱怨起來:“……該得的都讓出去,也不知道真是蜜罐裏長大的,不知道缺錢缺權勢的苦;還是就這樣沒心沒肺,一點點算計都沒有。就這樣坐吃山空,等著以後我和姐兒喝西北風罷!”


    夾七雜八的,竟是又牽扯上了前頭沈信行不肯去爭奪府裏庶務的管理權。


    寒梅實在是受不了了,閉上了嘴,不想再勸。


    若說家裏看人準,還是大爺最準。瞧瞧他經過眼的兩位姑爺。


    老夫人,就算了。瞧瞧二爺三爺娶回來的媳婦!


    ……


    ……


    太原城裏。


    追查盜賊追查得沈信誨都快累成狗了——又黑又瘦,再也沒有在侍郎府裏當二爺時的細皮嫩肉了。


    “沈爺,咱們今兒歇了吧?兄弟們都太累了。整日裏口中也沒什麽下飯的,肚子裏沒油水,這走來跑去都是一雙腿。可如今,腿跑細了也沒見著您當年手到擒來的那賊的同夥兒啊!您當年到底是怎麽抓著的人?別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吧?”


    跟著出這趟遠差的,都是部裏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油滑賊骨頭,一張嘴嚼舌頭,吐沫星子能噴出去二裏地。


    沈信誨呆滯地抬頭看向那一張張明顯帶著嘲笑的臉,有些茫然。


    自己不是他們的主官麽?


    自己的品級可比他們高多了。


    他們這一年雖然陰陽怪氣,可畢竟還算得上是聽話,怎麽這……


    “沈爺。吃飯。拿錢。”幾隻手齊刷刷地伸到了他的臉跟前,幾乎要戳到他的鼻子。


    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沈信誨硬著頭皮虎起了臉:“鬧什麽鬧?部裏給的飯錢是一天兩頓的。這剛過正午,現在吃了,晚飯呢?不吃了?餓著肚子蹲守?”


    “那就是你沈爺的事兒了!您家老父親,不是連祖田都賣了給你存私房麽?您手裏有的是錢。稍微漏那麽一點兒給兄弟們,就夠我們吃個肚兒圓的。又沒想吃那七個碟子八個碗的大宴席,這牛羊肉的湯餅,總得管夠吧?”


    說到底,就是要錢。


    沈信誨越聽越生氣,不由得站了起來:“慢說我沒錢,就是有錢,那也是我自己的。我拿著那錢養我老婆孩子爹娘全家,那是天經地義。咱們一樣都是刑部的差官,憑什麽我該拿著自己的錢漏給你們花?


    “你們往日裏,是孝敬過我,還是幫襯過我?在京裏的時候,我手頭寬裕,哪一回不是我會賬?如今該正經辦差,大家齊心協力的時候,你們跟我鬧這幺蛾子!


    “說吧,你們想幹嘛?不樂意出這趟差就別來啊!又想要功勞,又不想出力氣;又想當大爺,又不招人家待見!你們衝我撒火兒,特麽的你們找錯人了!”


    一群人吵嚷起來,越說越多,竟是各自吵出了真火。幾乎就要當街動手了!


    忽然,明明白白,有人在他們不遠的茶寮裏嗤笑了一聲。


    眾人一靜。


    眼神都轉了過去看時,沈信誨頓時眯起了眼睛:“那人穿的靴子尖兒上有一朵綠梅花!上次抓住的那賊的靴子上也有!”


    眾人對視一眼,呼啦一下起就圍了過去。


    那人見勢不妙,騰地跳起來就跑。


    沒事兒他跑什麽?!


    這必定就是那個賊的同夥兒!


    沈信誨和眾差役頓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倉啷啷各自佩刀出鞘,邊追邊喝道:“賊人休跑!”


    “站住!”


    “刑部辦案,閑人回避!”


    ……


    ……


    秦煐等人在益州休整,又跟刺史和當地的折衝府官軍很是“交流”了一番。


    彭絀滿肚子的氣,都撒在了益州。


    ——誰讓劍南道是以益州為尊呢?


    過了七天,彭絀的氣終於消得差不多了,這才安安靜靜地仔細與益州刺史分析當下的西番的動靜,最後得了結論:“這時候最怕的就是西番和北蠻越過隴右道這邊的羈縻州連成一片。你們可要放機靈點兒。連上黨那邊都有了敵襲了。”


    現任的益州刺史是個很板正的人,非常同意彭絀的意見,又提醒他們:“我們這邊請伯爺放寬心。隻是一件事。”


    益州刺史頓了頓,將彭絀父子和秦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方低聲道:“不是說蘭州那邊要在劍閣接你們?我不建議你們走那條路。太險要。太容易出事。而且,那條山脈延伸得太遠,躲上幾百上千人,太容易了。”


    秦煐的目光冷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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