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身在隴州的沈濯自然假裝不知道家裏會有相當規模的地震。


    不過,她身邊也正經曆著地震。


    跟著她一起出沈府的,明麵上自然隻有國槐帶了平時的三四個小廝。


    但在城外跟她們匯合的,除了簡伯、江離等人之外,還有北渚先生派來的六個人。


    這六個人除了貼身保護沈濯,還要負責與北渚散落在各地的人手勢力聯係,頭目是一個叫費七的。


    隻是這費七顯然不樂意來給沈濯當跟班。每天都緊鎖著眉頭,坐在船尾,遙望長安方向,各種憂慮。


    沈濯看著他的樣子,終於有些不悅了,請了隗粲予和費七來一起“議事”。


    誰知費七竟還帶了個副手。隗粲予看了那人一眼,沒吭聲。


    沈濯也就無視,隻顧說自己的:“既沒有官府的旗號,也沒有彪悍的鏢師,更不是走熟這條路的豪商。想必咱們這路上不會安生。我想明天請我那邊的幾個人先走一步,到前頭去探探路。”


    費七極不耐煩,卻還摁著脾氣,矜持地告訴沈濯:“小姐不用這樣操心。既是將這一程交給了我們家先生,就安心等著臨洮城出現在眼前就好。我們前後左右,既有探路的,也有斷後的。”


    “哦?阮先生竟然安排得如此周到?那還請費先生給我解個惑,這些人一共多少人,都能信得過麽?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的行程安排?他們會一直跟到我們臨洮麽?然後呢?是走是留?”


    沈濯笑眯眯地問話,話中並沒有半點不妥。


    但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她生氣了。


    隻是費七卻將北渚先生的做派學了個十足十,挺直腰背,伸手去拈頦下的短須:“我們家先生的人,自是個個信得過。到了臨洮,有一部分會散去,有一部分會留下。這不是先生與小姐說好了的麽?”


    沈濯拿了一柄紈扇,輕柔地扇起風來:“這還真不是阮先生與我說好的話。”


    轉向隗粲予:“隗先生,阮先生當日的話是怎麽說的?”


    隗粲予也疑慮地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費七:“先生的原話是:既是你肯收,我便送一張網給你,你看著使喚。”


    下剩的一句“隻要能保住煐兒的性命”,隗粲予很理智地咽了回去。


    費七有些不自在,撚弄胡須的手放了下來,從北渚先生那裏學來的四不像的神仙氣收了三分,但仍是自說自話:“我等跟了先生數年,一應事情都是做熟了的。小姐委實不用操心,隻管高枕無憂地等著去臨洮耍子便好。”


    此人,竟不知道自己去臨洮是做什麽的?


    沈濯的心裏升起了一絲警惕,忽然開口問道:“如今船到何處了?”


    “陳倉。”費七隨口答了,旋即愣了一愣,下意識一般,右手往背後伸去。


    他們這些人,隨身的兵器都別在腰後。


    費七那個一直站在艙門口的副手,這個時候也站直了身子,一直抱在胸前的雙臂放了下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費七的手。


    沈濯眼中寒光一閃,冷冷地看著他:“費先生,你想做什麽?”


    費七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手忙收了回來,摸了摸頭發:“小姐休怪。隻是本能反應,並無他意。”


    “鐵馬秋風大散關啊。好似往南走走就是大散關了?咱們要不要上岸去啊?”沈濯別開臉,狀似無心地開口。


    費七皺起了眉:“那我的人都要重新安排了。小姐能不能……”


    “不能。我就想去大散關看看!”沈濯揚起了尖尖俏俏的小下巴,擺出了一副刁蠻樣子。


    隗粲予不作聲,卻挑了挑眉。


    沈濯不是這樣的人。


    她這是作的哪門子的妖?


    費七有些按捺不住了,噌地立了起來,眼中凶光一閃,咬著牙又忍下去,冷冷地道:“小姐到底還想做些什麽,告訴我這兄弟就行了。我去安排一下。”


    說完,也不管沈濯說什麽,大踏步就出了艙。


    他那所謂的副手兄弟,卻低低地對著沈濯說了一句:“淨之小姐請稍候,仆馬上回來。”


    折身追躡著對方的腳蹤,迅疾無比地躥了出去!


    隗粲予這才眨了眨眼,咕噥了一聲:“我說呢……”


    沈濯看著他,挑挑眉。


    “這個家夥,”隗粲予指著後出去的那人的背影,對沈濯低聲解釋:“才是我在先生跟前見過的高手。我隻知道他的代號是太淵,真實的姓什麽叫什麽卻是一概不知。”


    太淵?


    不就是百脈之會的那個穴位?


    沈濯這才覺得對勁兒了,悄聲開口,剛要問話,就聽見艙外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


    兩個人神色大變!


    凝神屏氣靜聽,卻又聽見噗通一聲,卻是重物落水的聲音。


    兩個人相顧失色。


    這是,殺人了?!


    艙外輕快的腳步雜亂響起。兩個人不由都緊張起來……


    太淵和簡伯一同走了進來。


    一眼看見簡伯饒有興趣打量太淵的樣子,沈濯鬆了口氣。


    “驚擾淨之小姐,小人該死。”太淵曲了一膝,利落地跪下低頭賠罪。


    沈濯蹙了蹙眉,想讓他就此起身,但終究還是有些不高興,板起了臉,問道:“是否此人投靠先生時日尚短?”


    太淵遲疑了一瞬,點頭:“是。”


    “特別賣力,立功特別多,升遷特別快?”沈濯哼了一聲,這套路,根本就是個奸細麽!


    “小姐明鑒。這個人不是先生招攬進來的,先生老早就警告不許給他重要任務。隻是這次不知怎麽的被他知道要護送小姐去臨洮,死活纏著要去,還拍著胸脯說是他的地盤雲雲。


    “先生察覺有異,便命小人為副手,在旁監視。小姐放心,他所謂的那些四麵八方的人,裏頭隻有三個是他的心腹,此刻應該已經處置了。這次來的六個,有一個被他以財帛家人利誘威逼,也已經處置了。


    “剩下的四個,小人攬總。另外三個,淨瓶是女扮男裝的,以後可以貼身服侍小姐。若有什麽秘事要辦,鳩尾最合適。竹柳則負責對外聯係。”


    太淵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人都詳細介紹了一遍。


    沈濯這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下來,打個嗬欠,道了一句:“掃尾工作做好,別讓人畫了像通緝咱們一船的殺人犯就行。”


    擺擺手,她要回去睡一覺,昨夜的宿醉可還未醒呢。


    太淵忙搶上前一步,請示道:“小姐剛才說要去大散關,可是真的?”


    “怎麽?”沈濯挑眉。


    太淵依舊躬身低頭抱拳:“因那人的確往外放過不少消息,小人覺得未必能全部攔截下來。為防萬一,取道大散關,是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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