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為什麽要跑?”風色內牛滿麵。


    “那些人身份不明。”秦煐麵無表情。


    “他們是幫咱們的!”風色欲哭無淚。


    “你確定嗎?”俞樵看了風色一眼。


    風色剛要張嘴肯定,卻看到了俞樵拚了老命打過來的眼色,委委屈屈地低下頭:“屬下也不是十分確定……”


    秦煐直直地看著眼前的山口,萬分肯定地點頭:“所以,我們不能冒險。”


    所以就能這樣直眉瞪眼地去密恭找沈淨之嗎!?


    算了我們都明白了——既然知道安全無虞,除了王妃娘娘,翼王殿下您的心裏還有點兒啥!?


    俞樵和風色確認過眼神,默默無言地朝山口走。


    然而——


    “不過風色說的有道理,我們不能這樣出山,會被有心人注意。淨之未必有多少人能用,萬一給她帶去麻煩就不妥了。”秦煐的借口花樣繁多,防不勝防。


    風色極想橫眉,被俞樵狠命在肋下給了一拳,立變成垂眸。


    三個人就在距離山口不遠處尋了個避風的地方,看看天邊仍舊黑暗透徹的顏色,“輪流”睡下。


    俞樵偷眼看看秦煐瞬間便睡熟的臉,悄聲問風色:“剛才的人裏,有你認得的麽?”


    這卻是正事。


    風色肅然:“有。”


    啊?!


    ——啊呸!


    頓一頓,風色發愁地問俞樵:“咱們這樣躲著陛下的人,你說回京後,會不會被千刀萬剮?”


    俞樵認真地回答他:“俺不在軍戶籍冊上,俺就是個吃糧的佃戶……”


    一拳狠狠地帶著風聲呼了過去,還有風色的恨罵:“你大爺!”


    晨光熹微。


    風色推醒秦煐:“殿下,天亮了。”


    秦煐驚醒,命他叫上俞樵:“等在密恭尋到了王妃,你們倆再安安生生睡上他三天三夜!”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隱約傳來,秦煐擰眉,低聲恨罵。


    風色和俞樵雖然沒聽清是什麽,卻也跟著滿麵警惕,急忙往隘口行去。


    ……


    ……


    密恭,前唐曾屬疊州,後又屬洮州,那時乃是羈縻縣。


    大秦立國,密恭處三州交界,雖然行政區劃仍舊歸了洮州,但卻是個大家心知肚明的三不管地帶。


    因這三不管,疊州、洮州、岷州的刺史們都裝聾作啞,但邊軍卻不敢如此。反而是三州的折衝府都在此地悄悄布置了更多的諜子軍馬。


    洮州尤其如此。


    施彌一上任,便先與蘭州都督府的宣威將軍沈信芳司馬取得了聯係。接著沈司馬便火速升任甘州府折衝都尉,僅僅次於甘州大都護、郢川伯馮毅,拿到了甘州的一半控製權。


    至於原蘭州司馬一職,竟由沈司馬原來的屬下、清江侯府的小侯爺朱凜,輕輕地謀去了手中。


    一時之間,物議沸騰。


    隻是還沒等他們完全沸騰起來,曲伯爺空降隴右道。


    所有的人都老實了。


    ——陛下要在西北用兵,自然是心腹親信加上多年悍將的搭配。


    若是此時此地,竟沒有個沈將軍和朱小侯爺這樣的人物鎮軍,一眾人等,還真不敢確定,陛下是真的想把西番北蠻痛打一頓,還是隻想裝裝樣子,弄個文治武功在史書上給自己粉飾一下太平呢。


    如今,密恭街上你來我往,“聽口音不像本地人”的小商販、行腳客、趕車的拉貨的,各種各樣,看得沈濯歎為觀止。


    “難怪咱們這一群本該紮眼的客人,卻反而沒什麽人來窺伺了。”


    沈濯打扮得就似一個富家公子一般,白衣長袍,黑布襆頭,長柄折扇,和一大群跟班。


    太淵看著那些生硬的諜子們,也苦笑不已:“說實話,密恭此地,屬下也是頭一回來,沒想到會這樣——”


    指著大街琢磨了半晌,太淵才蹦出來一個形容詞:“熱鬧。”


    隗粲予一聲怪笑,讚同地點頭:“都快熱鬧成雜燴菜了!我都能看出來——那個家夥肯定是福建那一帶的人,怎麽千裏輾轉來了西北了?那個賣棗兒的是山東人,他那腔調兒我聽過。哦,那個店裏擦桌子的小二哥必是江南的,聽聽,一忙起來那輕飄飄的尾音兒就收不住了……”


    沈濯苦笑著搖頭:“虧得三州都是咱們自己家的,不然讓人家西番北蠻瞧見,還以為咱們大秦的諜子們都這麽外行呢!”


    正說著,竹柳疾步追了過來,叉手低聲,稟道:“昨夜離山口不遠有喊殺聲,今晨咱們的人悄悄進去探了一下,似乎不是殿下。”


    不是?!


    沈濯的神情反而凝重起來。


    “怎麽會不是?難道是兩股追殺殿下的人自己打起來了?不應該啊……”隗粲予擰眉。


    沈濯沉聲問道:“合川狙殺的兩撥人,可發現了對方?什麽反應?”


    竹柳道:“發現了。甚至彼此有過配合。但沒有交流,顯見得之前彼此並不知情。”


    那就應該不是那兩方的人。


    那會是什麽人?


    那些人是不是已經進了密恭?


    他們是衝誰來的?


    沈濯站住了閑逛的腳步。


    太淵也想到了這裏,稍一躊躇,低聲建議道:“小姐,有沒有可能是他們之間誤會了?會不會到了最後彼此……您這樣在外頭拋頭露麵,終究還是有些危險。要不……”


    “不。”


    沈濯不假思索地反對躲回邸舍。


    “他就在附近了。也許今天,也許明天,該到了。”


    隗粲予和太淵對視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神中的掙紮。


    讓沈濯躲回去,翼王就有危險。


    就這樣在街上等翼王,說不定危險會衝著沈濯來。


    “密恭太亂了,各方勢力犬牙交錯。我不在這裏,他會亂撞。這些諜子有恃無恐,自身不怕暴露,但識人的本領還是有的。萬一被他們先認出了翼王,善意的還好,萬一居心叵測……”


    沈濯連連搖頭:“我不回去。”


    指了指路邊的一家酒肆:“去坐一會兒,就在大堂,不要包間。”


    太淵看了鳩尾一眼。


    鳩尾會意,悄悄地落在了隊尾,然後靜靜地不見了。


    竹柳要了幾張桌子,都守在窗門處。挑了一個正麵衝外的位子,擦幹淨了,請沈濯坐:“淨之少爺,您坐。”


    沈濯嗯了一聲,踱過去,將坐未坐之際,一個疑惑試探的聲音響起:


    “沈,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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