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恍然大悟。


    “後來馮伯爺一路輾轉,鎮守了不少地方。上黨那地方是他故鄉,之前他沒怎麽提起,朝中也無人知曉——他的籍貫是跟著老國公落在了京城——才在那邊領了十個折衝府的鎮將。後來陛下聽說了,說朝廷有規製,官員們必要異地為官。便令他來了隴右,鎮守甘州。


    “而甘州這個地方,當年定天下的時候,肅國公、曲伯爺和彭伯爺其實都來過。最後收梢的自然是曲伯爺。但他老人家對地盤這種事兒沒興趣。彭伯爺也一樣。所以,最後倒成了肅國公的後院——肅國公的那個肅字,便是甘州旁邊的肅州。


    “馮伯爺頂著國公親衛的出身,又領著驍衛大將軍,統領甘州等地十幾個折衝府的兵將。隴右地麵上,敢不給他麵子的,可還真找不出來幾個。”


    太淵終於說完了,端碗喝水。


    秦煐和朱凜不做聲,各自在心裏轉各自的心思。


    沈濯卻想到了別的,情不自禁地問:“他也跟退北蠻的事情有關麽?”


    隗粲予身子一抖,見秦煐和朱凜瞬間睜大了眼睛,忙插嘴道:“小姐,天晚了,你還傷著,還是早些歇息的好。”


    “微微,你說也?還有誰跟退北蠻有關?”朱凜忍不住追問。


    隗粲予不悅,折扇啪地合上,冷聲道:“朱小侯爺,您這位表妹去年動不動暈厥,在下聽說,乃是因為心思耗損過度。難道你不知道麽?”


    “動不動?暈厥?”秦煐的注意力被抓走,忙看向沈濯,“不是隻暈過五六回?怎麽會動不動?”


    隗粲予用扇柄敲桌子:“五六回還少麽?!”


    暈過五六回……


    可為什麽自己隻知道兩回?!


    大慈恩寺那回,還有她回吳興的路上那回……


    朱凜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兒。


    自己一直覺得自己對微微表妹十分傾心、十分關切。可是,為什麽這些這樣重要的事,自己卻不知道?


    微微還有幾回的暈厥,是怎麽回事?


    應該去打聽一下……


    朱冽其實肯定都知道。但是在聽見秦煐這樣說之前,自己卻從來沒去仔細問過。


    朱凜心裏生了愧,不作聲了。


    “現在沒有那麽嬌氣了。不過,前頭的話我沒聽見,你們怎麽議的?到了洮州,小姑姑和信成叔問起來,我該怎麽說?”沈濯順著隗粲予的話,不再提起她心裏的疑惑。


    “實話實說。對外就說在洮水邊遇見水匪了,朱小侯爺接應時就順手剿滅了。”秦煐輕描淡寫交代完了,催她回去:“隗先生說得極是,這些不該你操心。回去休息吧,養傷第一。不然讓你家那幾位長輩瞧見,怕是你在洮州連府衙的二門都出不了。”


    呃!


    這個!


    還真是太有可能了!


    沈濯立即站起來,命淨瓶:“去拿些補血補身的湯品來,我吃了就睡。”


    眾人都輕輕鬆了口氣,目送她回了房。


    秦煐斟酌一下,也不再提點朱凜,隻告訴他:“洮州和甘州中間隔著涼州和蘭州。你是馮伯爺和施刺史的緩衝地帶。都交給你了。不要讓淨之和那個沈溪碰麵。”


    朱凜愣了愣:“你不留在洮州?”


    “我留在洮州做什麽?替施彌把西番所有的壓力都引過來麽?我當然是一路向西,看看西番還能作出什麽妖來。”秦煐好笑地搖頭。


    隗粲予心頭一震,手裏連折扇都拿不住,放在了桌子上,雙手緊緊地握住膝蓋,看向秦煐:“三爺想去甘州以西的肅州、瓜州和沙州!”


    他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秦煐默然片刻,點了點頭,


    隗粲予也沉默下去。


    可那些地方,連水都很難喝到!聽說十天半月也洗不上一回澡……秦煐他,受得了那份兒苦?


    朱凜目瞪口呆。


    “鐵馬瓜洲渡,秋風大散關。即便不為戰事,瓜州的陽關,沙州的月牙泉,我也都想去看看。”


    秦煐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低頭喝茶。


    他想帶沈濯一起去。


    隻是不知道沈濯肯不肯。


    “夜深了,都累了一天,散了吧。”隗粲予提議。


    眾人散去。


    秦煐看了他一眼。


    隗粲予動動折扇,令跟著自己的沈府小廝們先走,落後幾步,緩緩地與秦煐一起走在了眾人的最後頭。


    隻有風色若即若離地跟在秦煐身後。


    “先生剛才不讓淨之往下說了,是覺得人多,還是覺得,不必說?”秦煐單刀直入。


    隗粲予滿意地看了看他,笑著用折扇敲手心,但看看少年的清淡表情,卻又沒那個膽子調侃,隻得點頭:“響鼓不用重錘。聰明人的話,有那一句就足夠了。何況,剛才的人也的確太多了些。”


    嗯。


    朱凜,太淵等人,自己等人,還有隗粲予等人。


    “先生覺得,朱凜不該聽?”


    秦煐斜睨他。


    隗粲予嗬嗬地笑著搖頭:“不是不該,而是他聽不懂。這位朱小侯爺啊……”


    一聲歎息啊咳!


    “近些年連番出事。先是退北蠻的主帥,大小蘇侯;接著是那時跟去做先鋒的沈信美;若是因那一場戰事聲名鵲起的馮毅也遭了什麽不測……”秦煐喃喃。


    隗粲予的眼睛眯了起來:“何止!召南大長公主的次子,周小郡王的生身父親,命丟在了那裏。而曲伯爺當年掛印出走,也是因為拒絕娶北蠻公主。”


    “如今開戰在即,父皇那邊,想必是要看西番北蠻的態度,拉一個打一個。端看誰肯對著大秦服軟了。”


    秦煐忽然把話題扯開。


    “北蠻究竟有什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相信,我們小姐也懶得知道——隻要主意別打到我沈家頭上,一切,國事耳。”


    隗粲予才懶得跟秦煐去參詳那些。


    還是跟著沈淨之掙錢比較有意思。


    “隗先生,這一場國事,我是必定要參與的。不論你和沈淨之管不管我。”


    秦煐一眼看透他的心思,笑了笑,負手而去。


    風色聽得滿頭霧水,緊跟幾步,跟在他身後,卻轉頭衝著隗粲予疑惑地眨眼。


    隗粲予白了他一眼。


    二到家的貨!


    才懶得教你。


    至於這位翼王……


    隗粲予把玩著手裏的折扇,看著那個清瘦高挑的背影,忽然覺得,也許,這個孩子真能拿下沈淨之,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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