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蘇姓這件事,以修行坊現在的混亂,即便沈潔不去,裏頭的消息也沒多少能藏得住的。可沈潔還是去了。現在看來,目的也簡單。”


    沈濯臉色冰寒,“夭桃是被沈信誨迷暈了送走的,而且一進了人家的宅子就癡傻了。這就說明,夭桃在修行坊留下的痕跡中,極有可能還有需要被抹去的。沈潔過去的緣故之一就是去掃尾善後的。


    “再有,若是熟悉沈家的情形,這四個人一脈相承的線索,隻怕藏不住多久。所以這個時候沈潔進修行坊,還有一件必做的事情,就是把她背後的主子,暗示成皇後娘娘。這樣一來,哪怕是咱們察覺到了不對頭,也隻會誤會成皇後娘娘。


    “當年從安福大公主針對我開始,後來又有邰國公在六部公廨跟我父親當麵道歉一事,我們家跟皇後娘娘已經水火難容。再加上前頭承兒的事情,若我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就一定會把最大的敵人直接定位成皇後娘娘。”


    北渚先生緩緩頷首:“肅國公如今已經病勢沉重,翼王殿下即將攜軍功回京。這個時候,衛王殿下隻要悄悄撤後一步,那麽過往事情裏他留下的痕跡就會被漸漸遺忘。


    “而皇後娘娘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自然會狠狠地繼續針對翼王殿下,和淨之小姐。這又會在咱們的印象中坐實她才是一直以來的幕後主使……”


    沈濯深深吸了一口氣:“衛王殿下的這一招,玩得極妙。”


    北渚先生擰起了眉:“以前還真沒看出來,這位衛王有這麽深沉的心機,還有這麽多可以借重的助力……”


    “若是咱們不下手狠些,有朝一日太子殿下離開東宮,想必他自以為的皇後娘娘給他準備的助力,會一夜之間,全部奉衛王為主,也說不定……”


    沈濯冷笑一聲。


    “果然如此的話,那咱們這一局,還得小心些才好。”北渚先生看了沈濯一眼,露了個笑容出來:“淨之小姐現在還想返回手來坑人家衛王麽?”


    “當然!”沈濯接聲便答,輕笑一聲:“不僅要坑他,我還要坑得他痛徹心扉、肉疼心疼!”


    ……


    ……


    第二天一大早,沈潔就被沈信誨拎了起來,而且大喇喇地把眾人都趕了出去,隻他二人,關上房門,凶相畢露地逼問她:


    “你那大堂兄到底想幹什麽?!”


    “簡單得很。我們要拿回吳興沈氏。”沈潔坐在桌邊,雙手籠在袖中,垂著眉,刻板答話——她其實是在背誦沈利教給她的那兩大張紙。


    “當初的仇人,不過就是沈信言的妻子女兒,仗著陳國公的勢,勾結了如今所謂的吳興沈氏長房和五房,坑害了我們兩個房頭兒。如今,那個案子,正好把這幾家子都牽連進去。


    “沈恭帶著你們家,和陳國公、沈信明敘了京兆沈氏。他那個好兒子沈信言,就成了五房的後嗣。所以,隻要把他判成了謀逆,至少這幾個房頭兒都跑不了。等這些人都倒下,我們回到吳興振臂一呼,沈氏就是還是我們的!”


    沈潔抬起頭來,得意洋洋地看著沈信誨:“我大堂兄的這個法子,是不是一石數鳥、一勞永逸啊?”


    沈信誨眼珠子都要紅了,咬牙切齒:“我可是我爹的親兒子!比沈信言還親!若是你非要弄死他,那又怎麽可能救得了我?”


    “我說句伯父你不愛聽的話,你可別惱。”沈潔輕蔑地瞟了他一眼,哼道:“在大人物的眼裏,你算什麽?年前才升了刑部的主事吧?連司郎中都還遠遠夠不著吧?放你,不過是放過一隻螞蟻。”


    沈信誨被罵得滿臉發燙。


    可不是!


    沒了沈信言這個大兄做噱頭,如今衙門裏,誰看見他都是麵無表情地拿腳走開。更別說那些大人物了……


    然而秦侍郎……


    沈信誨輕輕地打了個寒戰。


    “隻要你爹爹招認了,你就必死無疑。若是不想讓你爹爹招認,那你就得聽我的。”


    秦侍郎輕描淡寫卻又陰氣森森的話始終在他腦海裏盤旋。


    “說到底,我和我大堂兄要的是吳興沈氏。而那些大人物們,要的是沈信言和陳國公。所以,隻要能達成這個目的,這個案子,其實,要不要告破,又有什麽關係呢?”


    沈潔輕飄飄的話在沈信誨耳邊響起,就像是響起了一串兒炸雷!


    ——那自己想盡辦法想要去大理寺監牢裏告誡老父不要信口開河,竟然是沒用的?!


    沈信誨的冷汗噌地冒了出來。


    “案子若是審出來,沈家這一支,跟蘇侯毫無幹係。那麽,大人物們的目標沒有達成,他們一定會想辦法繼續在你們沈家挖些違法犯律的事情出來。”


    沈潔看著沈信誨笑,笑容輕浮、毒辣:“可據我所知,你們沈家唯一犯法的人,好似就是伯父你。證據都捏在人家手裏吧?到時候,既然弄不倒沈信言,那就隻好弄死伯父你,好出一出這口惡氣了。”


    沈信誨緊緊地盯著沈潔,終於明白了過來:“你和秦大人……是一夥的!”


    “不不不!”沈潔拿了素白的帕子掩著口笑,得意萬分,“他倒是想跟我一夥兒呢!可惜,他太招眼,我主子,可看不上他!”


    連秦大人都看不上!


    連刑部侍郎都看不上的人,隻可能是——太子!


    沈信誨隻覺得從心底裏都開始抖!


    東宮太子,日後的皇上,看不上秦侍郎,這也就罷了。


    可是,他竟然也看不上沈信言!


    “我,我大兄頗得聖寵,你主子,為什麽不籠絡他?反而要,弄倒他?!”沈信誨結結巴巴起來。


    “你瞎嗎?!從沈濯得了翼王的賜婚,沈信言就再也沒可能跟我主子站在一條船上了!”沈潔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低聲抱怨:“怎麽這朝堂上混了半輩子的人,還沒我一個小小的女子心眼兒明白?”


    頓了頓,哼了一聲,冷笑道:“也對。我主子要弄倒沈信言,不就是因為他在朝廷裏的麵子太大了,連你這種蠢貨都能踏踏實實地領了六部的肥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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