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吉少卿讓自己的小廝出去買了胡餅回來當朝食。誰知等著的工夫,聞見了隔壁羅家舅爺海參粥的香味,就去了……”


    茉莉給沈濯擺著飯,悄聲笑道,“服侍舅爺的荊四不想讓他奪了羅家舅爺補身的飯食,就給他說了廚房今早的菜譜。誰知吉少卿聽得直咽口水,如今正把讓小廝把胡餅拿去自己吃,然後眼巴巴地等著人從廚房給他端飯過去呢!”


    沈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荊四給他報了哪幾樣?”


    “就是夫人害口,總是想要吃的那幾樣……”茉莉實在是撐不住,笑得滿口糯米白牙都露了出來。


    沈濯頓時也笑彎了腰,歎道:“不過,他倒是很會吃。母親胃口不好,所以必要些酸鹹甜辣的東西下飯。尤其是醃小黃瓜配蝦蓉鹹粥,白煮雞蛋配蒜泥皮凍,還有那道蟹肉畢羅,想必外頭都沒的吃。”


    手底下給沈濯布著菜,茉莉又輕聲道:“昨天晚上甘嬤嬤回來時險些犯夜,晨起桐香苑送了消息過來,老夫人怕是這一兩天就要招待幾位娘家的晚輩過來陪伴。”


    這麽快?!


    “祖母是聽說了什麽?”沈濯抬頭看向茉莉。


    茉莉搖搖頭:“奴婢們自然不敢多口。但是黃芽姐姐悄悄告訴我,那天大夫人回去後,壽眉姐姐便陪著老夫人說了半天話兒,老夫人才直接問了您。”


    所以,是壽眉推了祖母一把。


    沈濯彎了彎嘴角,心裏覺得無比熨帖。


    看來,隻要有壽眉在,祖母那裏不太用得著自己擔心了。


    “叫竇媽媽和六奴來,我吩咐她們幾句。”沈濯低頭認真吃飯。


    茉莉才答應了走開,淨瓶走了進來,眉飛色舞:“小姐!”


    “等我吃完飯。”沈濯哼了一聲。


    淨瓶卻不管她這句話,把屋裏屋外的人都趕走了,還伸頭往外看了看,才笑嘻嘻地湊過來,彎著腰,在她耳邊悄聲說道:“衛王府如今成了孤島了。”


    孤島?!


    是說沒有消息出來,也沒有任何人送消息進去?!


    宮裏沒有人對沈潔進出衛王府有反應?


    沈濯一把推開她:“讓我吃完飯!你就給我站在這兒等著。”


    噫!小姐真的不想聽。


    淨瓶吐了吐舌頭,站在那裏規規矩矩地候著。


    沈濯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飯,卻對手裏的黃米清粥和蛋黃酥食不知味。


    衛王,從前天晚上開始,在皇帝、皇後乃至太後的眼中,就已經應該是個狼子野心、鼠目寸光、殘害手足的害群之馬了。


    可是,已經一整天的時間了,宮裏卻對他沒有任何處置的意思。


    他自己也隻是把自己關在了王府,不再往外伸手。


    所以,這是圈禁的意思嗎?


    那麽他們是何時達成的默契呢?


    尤其是,邵皇後連章娥這樣一個小小的棋子都要動用的情況下,怎麽會放棄在這麽大好的時機下,拿住衛王的短處,替太子一舉掌控他呢?


    沈濯低著頭,越吃越慢。


    前天那個消息入宮已經很晚了。所以,如果中間發生變故,一定是昨天。


    昨天……


    吉雋!


    吉雋昨天入宮請旨搜查,所以他一定是見了建明帝後說了些什麽!


    沈濯放了筷子,拿帕子摁了摁嘴角,抬頭看向淨瓶:“說吧。”


    “我們的人昨天看了衛王府一整天,沒有任何動靜。以為夜裏會有人悄然進出,所以昨晚整宿沒睡盯著,竟然也一無所獲。今天一早,咱們的人終於發現:衛王府最高的那棟樓,就是衛王最喜歡在上頭喝酒的那棟樓,所有的門窗都緊緊地關了起來,四麵的門還明晃晃上了鎖。”


    淨瓶神秘地稟報了,又笑道:“還有,昨天下晌的時候,邰國公府傳出來消息,說溫惠郡主懷像不太好,邵小公爺謝絕了一切邀約,如今專心在家陪伴妻子。”


    果然是認錯的表態。


    “還有呢?壽春宮有什麽消息?”沈濯麵沉似水。


    淨瓶眨了眨眼:“西市那邊,還沒動靜。隻知道太後娘娘身上又不大好,崔太醫昨兒晚上都沒出宮回家。至於綠總管的外宅,今晨外頭的消息是:沒消息。”


    沒消息?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這是自己跟綠春約好了的暗號。


    可是,這種情況下,好消息?!


    難道是讓自己按兵不動?還是照原計劃?


    信息量太小,無法確定。


    沈濯站了起來,她決定去找吉雋。即便是對麵問清楚,也是要問一問的。


    打開門,六奴和竇媽媽正在外頭跟茉莉低聲說笑。


    “哦,祖母這幾天若是有什麽差遣,找不著我的話就不用問,仔細去辦就行。還有母親那邊,讓她有空多去祖母處走走。”沈濯隨口吩咐了一句,大步流星往外院走:“淨瓶茉莉跟著。”


    六奴有些發愣:“老夫人有差遣?”


    “就是黃芽姐姐說的那事!”茉莉跟她擦肩而過,忙提示了一句,拎著裙子去追沈濯了。


    “吉少卿,朝食可還滿意?”沈濯伴著下人的通稟進了客房。


    吉雋正吃得高興,見她眉眼凜然地進門,笑了起來:“昨天我問淨之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淨之小姐似是不大願意。”


    沈濯淡淡一笑:“再有一個多月我就及笄了,吉少卿如今是正經的外男,我這樣對麵跟您說話,已經是因為家中沒有長輩做主,所以權宜如此。難道還要讓我亦步亦趨地陪著您夜以繼日不成?那我這已經被陛下收繳了婚旨的沈氏女,可就真的別想再嫁得出去了。”


    吉雋頓時一窘。


    怎麽就能當著她的麵兒都忘了這隻是個未婚的小娘子呢?!


    為甚麽就總是當她是個旗鼓相當、心機深沉的男子?!


    這可真是……


    “淨之休怪。”吉雋隻得把抓在手裏的一隻香菇馬蹄蕨菜的小包子放下,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碗裏的甜豆花,命人撤下飯去,拿了帕子擦手。


    沈濯的臉色這才緩了三分。


    吉雋立即明白了過來,忙道:“昨天就想跟淨之說,但怕淨之忍耐不住輕舉妄動,所以延後了一日。昨天在下麵君,推測這件案子真正的主使年逾三旬。陛下十分高興。”


    沈濯的臉色陡然間沉了下來!


    這就意味著——


    “敢問吉少卿,因何要這樣費盡心力替衛王開脫?!”


    “因為太子仍舊巋然不動。”


    吉雋雙手輕輕握拳,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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