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阿淇的消息不會隻送給沈濯一個人。


    即便如此,隗粲予大大咧咧闖進翼王府的時候,還是對府中明顯的緊張氣氛有些發傻。隨手撈了個人,問:“怎麽了這是?”


    “沈相來了一趟,阮先生又勸了幾句,然後宮裏魚娘娘的侍女又送了些東西來。殿下倒是沒吵沒嚷,卻已經罰了太淵去掃大街,風色去屋頂站崗,董侍衛去了繡房……”被隗粲予撈住的正是孫子,如今這小子一臉愁容。


    大典在即,沈濯不放心,將家中的侍衛都又攆了回來,讓他們好生護衛住秦煐的安全,其他的都不要多想。


    隗粲予嗤地一聲笑,更加放鬆了,撇著嘴鼻孔向天:“你去,跟三爺說,我奉命過來傳一句話。問他是出來聽,還是我告訴你,你說給他聽。”


    孫子眼珠兒一轉,欣喜地一拍手:“是!小的這就去問!”


    隗粲予得意洋洋地站在中庭,來來回回地打量旁邊栽種的幾株老樹。嗯嗯,枝繁葉茂。好看,好看。


    ——也不知道能不能移栽到東宮去?


    嘶!


    皇宮也算是去過了,但是東宮還隻是看過地圖,也不知道景色如何,有沒有這樣的樹……


    隗粲予心裏正想些有的沒的,秦煐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隗先生!”


    “停腳!”隗粲予瞪著眼指他。


    秦煐刹車,站住,眼巴巴地看著他:“隗先生……”


    “小姐說:秦三,我告訴你,你敢納妾,我就敢不嫁!”隗粲予絲毫不給秦煐緩衝的機會,背了雙手,張嘴便道。


    “淨之……”秦煐垮了臉。


    他可是跟她一起聽說的的這個消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怎麽淨之就把這樣的話遞了過來?!


    “你也別打著我嫁過去之後再怎麽怎麽著。娶我就隻能娶我一個。哪怕成親第二天我就死了,你也得給我守著。別拿坐龍椅必須三宮六院來說事兒。你要想後宮三千,那就別娶我。你要娶我,就沒有後宮三千。你自個兒選吧。”


    隗粲予下巴上稀稀疏疏的胡子指向了古樹的樹冠。


    啊,好提氣啊!


    他這輩子還沒聽說哪朝哪代有哪個女子敢說這種話出來呢!


    能替沈淨之小姐傳這樣的話過來,隗粲予覺得別說勞什子太子太傅,便是裂土封個異姓王,都未必有這個差事痛快!


    聞訊趕來的北渚先生和章揚對視一眼,有些發蒙。


    他們誰都沒想到,沈濯竟然能讓隗粲予當眾說出來這種話。


    “小隗!放肆!”北渚先生一聲斷喝。


    隗粲予笑嘻嘻地長揖到地:“先生,以上的話是淨之小姐讓我轉述的。放肆不放肆,似乎您說了不算吧?”


    何況,也輪不著你去嗬斥沈濯啊……


    秦煐若有若無的目光瞟了北渚先生一眼,轉了回去:“隗先生,您轉告淨之,我並沒有那個意思。隻是如今朝局動蕩,父皇可能想得比較多。我正要請旨入宮。我會勸說父皇的。”


    “這個說法不行。”隗粲予搖了搖手指。


    北渚先生的眉心又皺了起來:“小隗,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就得寸進尺了?先生啊,我再放肆一點,不替淨之小姐說話,而是代表我自己說一句吧!二皇子府就在這院子的後身兒。二皇子還活著。他剛死了正妃。您覺得,如果我現在去二皇子府提親,條件是一輩子不許再沾第二個女人。您猜二皇子會怎麽說?”


    隗粲予的笑容裏冒著寒氣。


    在沈濯和秦煐的感情事上,隗粲予一直都堅定地站在沈濯一邊。哪怕是北渚先生天天耳提麵命曉以大義,也沒能動搖他半分。


    這個時候的這個威脅,簡直是致命一刀。


    所有站在秦煐旁邊的侍衛們,聽見這話,臉色都忍不住一變。


    風色更是忍不住跳了起來:“隗先生!這個玩笑開不得!”


    隗粲予一言不發,隻是森然笑著,死死地看著秦煐。


    “隗粲予,你要是敢跟淨之麵前說起這個主意,我一定碎剮了你。”秦煐的話說得無比認真,“而且,我一定能找到你的祖宗八代,能把他們從墳裏挖出來,挫骨揚灰。”


    隗粲予翻了個白眼,沒吭聲。


    因為秦煐說的這個話,其實算是沒表態。


    “我老早就說過,翼王府便是進隻母蚊子,也得淨之點頭。這個話,並不會因為我住的地方有了變化,就跟著也有了變化。我要是那種人,也就配不上淨之了。


    “你回去跟淨之說,讓她放心。她就算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她自己的眼光。明兒個我要是動了納小的念頭,你讓沈淨之親手掐死我就是。”


    頓一頓,秦煐發愁地說,“但是你也得跟淨之說,我一直都沒她聰明。她以後不能因為嫌我笨、跟我吵架,就不許我進房……”


    眾人絕倒。


    風色帶著哭音兒捂臉:“我的殿下啊,您還能更沒出息一點兒嗎?!”


    隗粲予哈哈地笑著走了。


    秦煐則自己捧著頭蹲在了古樹底下歎氣。


    “殿下,可是發愁如何說服陛下?”章揚跟著也蹲了下來。


    “吵架肯定是要吵的。我發愁的是,魚母妃和姐姐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魚母妃跟前還好說,她能特意送了消息給我和淨之,就是能夠容忍這種情形的意思。但是姐姐……”


    秦煐長歎一聲。


    他從小最親近臨波,其實也最怕臨波。


    尤其是姐姐萬一搬出去世了的母妃來……


    秦煐隻覺得無比頭疼。


    宮中。


    綠春神情凝重:“陛下,老奴安插進大長公主府的眼線怕是被發現了。”


    他把線報遞給建明帝。


    “嗯……”建明帝略過周謇那異常的舉止,在後頭的消息上停留了一瞬,“宮裏,有大長公主府的人?”


    皇宮這麽大,肯定是各方勢力的匯聚之地。


    別說大長公主府了,便是老喻王、甘棠長公主,也都有“相熟”的宮人們。


    這一點,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能說出要動用,而且是殺氣騰騰衝著皇後去的,想必也不是凡人。陛下,這就是老奴覺得蹊蹺的地方。太子的冊立大典在即,宮中若是查人,動作大了,外頭就好傳閑話了……”


    綠春垂下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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