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完全沒有經過思考和醞釀,齊磊將元碧紗輕輕拉過來,然後……


    以吻封緘。


    自己的唇被兩片柔軟而有些冰涼的物體給覆蓋住,元碧紗錯愕之餘,也發現齊磊居然這麽靠近她……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快因急劇的跳動而停止了……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她快不能呼吸了……


    元碧紗能聞得到齊磊悉數呼出的鼻息,他擁著她腰際的手臂,力道輕穩卻不容掙離。


    少年已卓然而成,他是個大人了……


    他的吻那麽的輕柔、那麽的婉轉,與他暴烈的性子完全兩款兩樣,言情小說吧怕驚嚇到未曉人事的她,所以微風細雨般溫存。


    這是齊磊,一個她全然陌生的齊磊……


    「磊……」她企圖想說些什麽,後麵的字句卻教齊磊吻得零落消融……


    齊磊不想她說話,語言太容易產生隔閡與誤會,就算他們一吻將畢,麵對彼此有太多尷尬,他也不願那個時刻太早到來……


    所以,吻去她的話語,吻去她的理智……吻去她那不應該出現在美麗臉容上的淚姿……


    手指的神經疼痛地一抽一抽,然而元碧紗卻再也無法分出一點心神去管它,隻因腦海全被他占據了……


    花了多久的時間才結束這個漫長的吻?


    齊磊和元碧紗都無法計算,隻知道令人暈眩迷茫的甜美消逝後,他倆無聲而手足失措的對視。


    彼此都像做錯事的孩子。


    而率先意識到自己仍一直盯著那變得紅潤的唇的,是齊磊,他輕咳一聲,別開頭,沒了眼神的凝視,元碧紗也頓時清醒過來,不知如何是好地低下頭。


    一垂首,就看見自己的手指還包在齊磊的衣服裏頭,她直覺便將手抽了出來,齊磊感覺到拉扯,回過頭來。


    「血……不流了吧?」他問。


    「不……不流了。」


    「那就好。」齊磊以食指搓了搓人中,他的感言依舊短少。


    元碧紗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然而唯一能擠出口的,仍是隻有那些話。「碧紗……服侍少爺更衣?」


    「更衣?」別了吧?在這令人想入非非的時刻。「我自己來就好,你出去吧。」


    元碧紗一愣。


    為什麽他就是不願意她服侍?她真有那麽惹人厭?


    一股衝動湧到嘴邊,她突然極欲想表明心情,齊磊卻率先開口。


    「本少爺的時間你浪費不起,快出去吧。」齊磊的口氣僵硬,但任誰都聽得出他話裏並沒有以前那種命令的強勢意味,反而還顯得有些故作冷淡,然而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元碧紗就是其一。


    為什麽?為什麽明明吻了她,卻又這樣對待她?


    「還杵在那兒幹什麽?」齊磊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


    元碧紗這次終於有了動作,她慢慢的轉過身子,然後,彷佛在維持僅剩的尊嚴,克製自己的步伐規律平穩地朝外頭走去,不教身後那雙凝視的眼瞧出一點端倪。


    正午。


    「齊磊是怎麽搞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容禺玄沒好氣地站在齊磊房中,人去樓空,很簡單,齊磊又不在房裏。


    「虧我昨兒晚上還好心地幫他找人,不說聲謝謝也就罷了,居然在貴客臨門隔日就溜之大吉?」


    「哪有人說自己是貴客的,哥哥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害羞。」容宛兒站在兄長旁邊,嗬嗬笑道。「磊哥哥一定是覺得你太煩了,索性躲起來,你信不信?」


    「我吵?我煩?」容禺玄嘴歪眼斜,沒好氣地道:「開玩笑,我是好心想矯正他別扭的個性欸!有我這麽陽光開朗的青年與他為伍,一定能對他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到時他周遭的人可都會感激我的。」


    麵對兄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容宛兒也隻是聳了聳肩,容禺玄不理會妹妹的冷淡,倒是逕自尋思齊磊的去向。「奇怪,他哪那麽多地方好跑?」


    「你那麽想知道磊哥哥的下落,怎麽不去問碧紗姊姊?」


    容禺玄卻煞有介事的搖搖手指。「不不不,這樣答案來得太容易,一點趣味都沒有……」


    「哥哥真無聊,你不問,我問去。」容宛兒說完便轉身出門,逕自找人去了,容禺玄見自己的點子不受小妹青睞,隻得跟在她身後追了出去。


    「喂!等等你哥行不行啊!」他一邊喊著容宛兒,一邊自言自語地碎碎念著。「真是,這年頭做老哥的威嚴越來越不管用了……」


    「少爺不在房內?」正在替齊磊熬藥的元碧紗聽到齊磊不在,先是一愣,後眉頭一緊。「回去了……」她雙目緊盯著眼前的藥罐,隻覺茫然。


    「回去?回哪兒去?」容宛兒不喜歡廚房裏濃重的藥味,於是將元碧紗拉出屋外,好奇地問。


    「這……」叫她怎麽說啊?元碧紗連忙岔開話題。「宛兒小姐找他有事嗎?」


    這時,一隻手從宛兒後肩搭上來,是容禺玄。「沒事就不能找他嗎?咱們遠來是客,他做少爺的倒把我們乾晾著不管了?」


    看見容禺玄,不由得想起昨晚,元碧紗向他點了點頭。「容公子,昨晚十分謝謝你……」


    「不必謝、不必謝,昨兒是齊磊主動要去找你的,我隻是見義勇為、兩肋插刀而已,如果你真有心要謝我,就把齊磊找來,順便再叫他贈我兩幅畫,好讓我也拿去別人麵前現現寶、威風威風。」


    「這……後麵的要求我沒辦法決定,可我會即刻去找磊少爺的。」


    「要不要宛兒還有哥哥一起幫忙找?」容宛兒問道。


    「不、不必了。」言情小說吧留春樓豈是容宛兒那樣的官家千金能涉足的場所?「我……我知道他在哪兒。」


    「噢?」容禺玄仔細探量著元碧紗的表情,似乎想從其中查出什麽端倪,然而元碧紗卻回避著他的目光。


    「請公子和宛兒小姐先回房暫歇,碧紗將裏頭收拾收拾,整理一下,立刻就去找人。」匆匆地福了福身子,她連忙轉身回到廚房裏。


    「嗯……可疑噢……」容禺玄喃喃地道。


    「什麽可疑啊?」容宛兒不明究理。


    「你不覺得每次一問齊磊去哪裏,碧紗就變得這麽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


    「所以?」


    「所以其中必有隱情啊!」容禺玄嘿嘿一笑。「走吧!咱們偷偷跟去瞧瞧齊磊的秘密基地?」


    「碧紗姊姊都說不用了,我才不要呢!」容宛兒非常幹脆的拒絕了,畢竟她對齊磊興趣缺缺。「大熱天的,我寧願回屋子裏頭去。」說著還就真的拋下容禺玄走開了。


    「哎……」容禺玄聳聳肩。「真是個無情的妹妹啊,看來為兄我隻好自個兒探險去嘍!」饒是這樣說,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半毫的抱怨之意,反倒還顯得興致勃勃。


    這就是容禺玄,一個對雞毛蒜皮的八卦瑣事感興趣的程度永遠大於正經事的「奇」男子。


    留春樓裏,齊磊正在作畫。


    他在紙上描出一個淡淡的輪廓、一雙淡淡的眼,隻有嘴唇的紅異常鮮豔。


    蕊仙無聲地走了進來,看到他的周圍四散著畫紙,通通都是畫到一半就被揉縐或者隨意棄置一旁不理的半成品,那些畫的主題完全相同。


    都是同一個女子的臉龐,但五官除了嘴巴之外,其他的都不太明顯。


    「怎麽了?這是什麽新技法?挺特出的,啊?」


    齊磊不語,兀自盯著畫紙看。


    他腦海中有一個影子急欲跳脫出來,然而他卻沒法定下心來完整畫出,原想著是因為他待在家裏無法專心的緣故,隻要回到留春樓的專屬畫室就能盡情揮灑,想來卻是錯了……


    「隻有唇……」他沒頭沒腦的喃喃自語了一句。


    蕊仙湊到他身後,伸出手來替他輕捶著肩。


    「爺兒,慢慢想,嗯?」


    「我知道……」齊磊無意義地道,猛然一擲畫筆,抱住頭。


    「畫不出來……就是畫不出來……」天!他齊磊竟也有畫不出來的東西?


    蕊仙正想安慰他兩句,外頭卻在這時傳來一陣吵雜的人聲,兩人不禁抬起頭來。「怎麽回事?」


    「不曉得……」蕊仙道:「現在才傍晚,留春樓剛開,理該沒那麽熱鬧哪!」話一說完,樓下突然傳來鬧哄哄的翻桌砸椅的巨聲。


    「我出去看看好了。」蕊仙心知不妙,於是立即開門探看情況。


    才一出門,靠近欄邊兒一看,她就傻眼了。


    隻見樓下大廳桌椅橫七豎八地歪躺一地,姑娘們嚇得花容失色,紛紛靠在牆邊發抖,一群看來有點眼熟的彪形大漢站在正中央,老鴇則不停地鞠躬賠小心。


    「大爺、大爺,您別生氣,您今天拆了我的招牌,叫我日後可怎麽做生意啊!」


    「別跟本大爺扯你娘的王八蛋!把那個賤蹄子還有那個齊齊齊……齊雷的給我叫下來!」


    「是齊磊……」老鴇直覺糾正,卻換來一個大白眼怒瞪。


    蕊仙見事情已難控製,自個兒非出場不可,於是便輕咳了兩聲,施施然地輕移蓮步,緩緩步下台階,一邊環視著滿室淩亂,臉上還掛著微笑,一副從容模樣。


    「這不是胡大爺麽?您是不是跑錯地方,竟到留春樓鍛鏈起筋骨來了?」


    那姓胡的一見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很好很好,你倒還有心情跟本大爺打哈哈!他媽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賣假畫給本大爺」


    「假畫?」老鴇驚呼,錯愕的看著蕊仙,彷佛這時才將當時蕊仙別有涵義的笑容給融會貫通,這時她可也不依了,連忙衝到蕊仙身前,哭天搶地的喊起冤來了。


    「你你你……你怎麽幹出了這種事?瞧!咱屋裏的家當全砸了!做不了生意賺不了錢不打緊,可這滿屋子裏哪樣東西不是用錢買的?哎!這回你媽媽我可真的是賠慘嘍!」


    「媽媽,您別參進來瞎攪和,咱們一碼是一碼,待理完了胡大爺的公案,再來談這屋裏該怎麽收拾。」蕊仙不動聲色地輕輕推開老鴇,向前走了兩步,逼到胡大爺身前。


    「胡大爺,您說我賣假畫給您?」


    「廢……廢話!」被蕊仙驚人的美貌和身上的香氣近距離攻擊,饒是哪一個男人都招架不住,那胡大爺即便處在盛怒之中,也免不了一陣結巴。「證……證據都在這裏!」


    他一揮手,立即有個人將那幅假畫給捧上來攤開,隻見牡丹紅灩灩地,彷佛在嘲笑他的無知。


    「你給老子看清楚了,這一幅畫根本不是齊磊畫的!」那姓胡的脹紅了臉。「害本大爺被人當成笑柄恥笑,他們說這根本不是齊磊的手筆!而且齊磊最擅長、最出名的是仕女圖!」越說越生氣、越覺得臉上無光,忍不住盛怒之火,胡大爺抓起桌上那張畫就「嘶」地一聲,一分為二將圖給毀了!


    「他媽的!今天你非還老子個公道不可!」


    「嗬嗬,胡大爺,您好大的脾氣啊,該說的說完了,您要不要喝口茶歇歇啊?」


    看著他發火,蕊仙倒也不去阻止他,反倒還說起風涼話。


    「你他媽的少跟老子裝傻!」


    「誰跟你裝傻來著?」蕊仙突然鳳眼一吊,手插在腰上,提高了嗓門大喝一聲。「在場的都給我聽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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