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頭被送走之後,整個棲月閣頓時水潑不進。


    寶娘嚐了嚐黃桃,甜滋滋的,她快樂的眯起了眼睛。她又想起了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他的外衫,被喜鵲藏在了她的箱子最裏麵,還勒令青蘿不許翻看。


    寶娘本來說丟了,可沒地方丟,家裏到處都是人。本來說剪了,她覺得不尊重人,於是幹脆藏了起來。


    一天夜裏,陳氏讓人把兒子叫到了自己的院子。


    楊太傅給老母親請安,陳氏擺擺手,「坐。」


    楊太傅給陳氏倒了杯茶,「近來朝堂裏事情多,兒子來的少了,阿娘這幾日可好?」


    陳氏笑著點頭,「我好的很,你公事繁忙,也要注意身體,莫要太勞累了。」


    楊太傅溫聲回答,「兒子多謝阿娘記掛。」


    忽然間,場麵冷了下來。


    陳氏又主動開口,「寶娘不小了,該說親了。」


    楊太傅手裏的茶盞頓了一下,「不知阿娘有什麽好人選?」


    陳氏看了兒子一樣,「你覺得,你妹妹家的三郎如何?」


    楊太傅想了想,搖了搖頭,「阿娘,寶娘的親事,兒子想讓她自己擇。」


    陳氏有些不高興,「她小孩子家家的,能知道什麽叫好。」


    楊太傅沉默了幾息,緩緩開口,「阿娘,小孩子可能不知道什麽叫好,但小孩子不會說假話的。」


    陳氏被這話頂的胸口疼,半天後回了一句,「她是你的心頭寶,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隻問你一句,寶娘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她生的?」


    楊太傅倏地抬頭看向陳氏,「阿娘說的她是誰?」


    陳氏用拐杖敲了敲地麵,「你別跟我裝糊塗,你們兩個如今了不得了,一個比一個權力大,我老太婆哪裏敢多說一個字。你要說是,我就好生替你護著這個女兒,你要說不是,早些給她說定人家,省的再遭人暗算。」


    楊太傅沉默了許久,「多謝阿娘,寶兒的事情,我想再等一等,明年再說。不管她是誰生的,兒子看護不到的時候,請阿娘幫我看護兩眼,她沒有生母疼愛,是個可憐孩子。」


    陳氏歎了口氣,「我知道了,都是我欠你們的。」


    楊太傅又抬頭,「事情都過去了,兒子沒有責怪阿娘。過幾日太後娘娘壽宴,阿娘去不去?」


    陳氏低聲回道,「去,自然要去,昆哥兒他阿娘去不了,我再不去,成什麽樣子了。」


    楊太傅放下了茶盞,「那就辛苦阿娘了,到時候讓寶兒跟著阿娘一起去。時辰不早了,您早些歇著吧,兒子去看幾份公文。」


    母子二人告別,陳氏看著兒子孤零零的身影,內心忽然有些觸動。要是當年我沒有退親,你們現在會過的很好嗎?你能做太傅嗎?她能有這麽好的日子過嗎?


    陳氏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後悔,有時候見到別人家孩子夫妻和睦,她就忍不住自己問自己,她真的做錯了嗎?


    不,她沒錯,都是莫家的錯!莫家那個蛇蠍婦人來誘惑她,還弄個聾子打發兒子。


    別人家的兒子,稍微做了個官,女人一大群。她的兒子,三元及第,官居一品,家裏婆娘是個聾子,隻有兩個老妾,一輩子活得像白開水一樣。


    陳氏想想就心疼,又更痛恨老秦姨娘!


    楊太傅斷了莫九郎子孫根的事情,陳氏知道,她心裏痛快了好幾天,呸,賤人,活該!


    一日,楊太傅下衙,坐著轎子回家,走著走著,他掀開了窗簾,打眼看到了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穿著得體,看樣子是剛從學堂裏回來,並未乘車,而是步行,後頭還跟了幾個侍衛。打頭的那個孩子容貌非常出色,雙眼燦若星辰,小小年紀就讓人挪不開眼。


    楊太傅笑了,還是孩子好啊,無憂無慮的。


    忽然,打頭的那個孩子看向了他,對他粲然一笑。


    楊太傅鬼使神差的,也對著那孩子笑了。那孩子立刻對著他抱拳,搖搖鞠了個躬。


    楊太傅思索,這是誰家孩子?看起來這樣體麵,像是認識我一般。


    他敲了敲轎子的牆壁,問莫大管事,「那孩子是誰?」


    莫大管事笑了,「老爺不認識?那是趙家三公子,我才給他送過禮的。」


    楊太傅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忽然覺得那小子的笑容不是燦若星辰,而是有所圖謀。


    他放下了窗簾,正襟危坐。到了家之後,他直奔棲月閣。


    寶娘正在看書,臨窗而坐,穿了一身簡單的衣裙,頭上鬆鬆挽了個發髻,戴了兩朵花園子裏采回來的新鮮花朵,恬靜美好。


    楊太傅看的挪不開眼,忽然,他腦海中顯現出了剛才那個臭小子的笑容,頓時像趕蒼蠅一樣把他趕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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