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傅心裏清楚,景仁帝大概什麽都知道,他搖頭,「聖上,這宮裏,是個吃人的地方。」


    景仁帝忽然大聲嗬斥他,「放肆!」


    楊太傅再次躬身,「臣知罪。」


    景仁帝走到他麵前,「你於朕有恩不假,但,你於父皇無恩。朕原以為,自己與旁人不同,得了個忠心的臣子,得了個良師。可現在所有人都對朕說,先生忠於朕,不是因為朕,而是因為母後,朕情何以堪。」


    楊太傅跪了下來,以頭觸地,「臣死罪!臣對聖上的心,與任何人無關。臣寒窗十幾載,蒙先帝厚愛,得中榜首。聖上多年信任臣,臣如何不想名揚天下,與聖上君臣得宜,成天下美談。」


    景仁帝轉過身,背對著他,「先生,你是父皇欽點的狀元郎,你辜負了父皇,你也對不起朕,更對不起母後!」


    楊太傅磕了兩個頭,「臣死罪,都是臣的錯,與娘娘無關。」


    景仁帝見他言語維護李太後,心裏更生氣,「住口!母後如何,與你有何幹!」


    楊太傅忽然抬起頭,景仁帝見他額頭因為磕頭力道太大,有了紅印,眼中也有些濕潤,「聖上,都是臣的錯。當年李楊兩家退親,臣留了些舊物,臣以此脅迫娘娘,娘娘是被逼的。」


    景仁帝大怒,一步上前,對著他的胸口踢了一腳,楊太傅瞬間被踢歪了身子。景仁帝弓馬嫻熟,正當壯年,力氣大得很。楊太傅是文臣,年紀也不小了,吃了這一記窩心腳,頓時感覺五髒六腑都皺了起來,口中有些腥甜。


    景仁帝踢了之後又有些後悔,想來扶起他,想到此人辱及母後,心中又起了怒火。


    楊太傅知道景仁帝心裏的糾結,二人名為師徒,這麽多年,也有一定的情義。景仁帝不想處罰先生,因為先生對自己衷心,可以拿命去救他。可先生和母後有私,他若毫無反應,豈不與畜生無異。


    楊太傅故意說了那些話,引得景仁帝大怒踢了他一腳,這一腳,他心裏的怒氣也能發出來一些。怒氣出來了,就能冷靜一些。他是君王,若是盛怒之下做些決定,誰也挽回不了。


    楊太傅穩了穩心聲,直接坐在地上,靠在身後的柱子上,神情狼狽。


    他擦了擦嘴角,「聖上,臣對聖上,再無二心。若說當年救聖上是有私心,這麽多年過去了,臣眼見著聖上漸漸成了明君,臣心裏高興,能做聖上的先生,是臣的榮幸,這和娘娘無關。」


    楊太傅的聲音有些虛弱,景仁帝聽了他的話,什麽都沒說。


    過了一會子,景仁帝又看向楊太傅,「先生這樣做,想過後果嗎?」


    楊太傅垂下了眼簾,「都是臣的錯,請聖上責罰臣一人就好。」


    景仁帝冷笑,「責罰先生,先生有何過錯?無故而加身,先生想讓朕做昏君嗎?」


    楊太傅感覺胸口有東西往上湧,他強行往下壓了壓,「臣死罪,求聖上責罰。」


    景仁帝盯著他,「先生是想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二娘子是朕的妹妹嗎?」


    楊太傅抬眼,反複念叨,「聖上,都是臣的錯,寶兒是無辜的。」


    景仁帝轉身,「先生,貴妃之位,朕留給二妹妹,朕有生之年,會保她一世榮華富貴,將來有低位嬪妃生了兒子,朕抱一個給她養。」


    楊太傅大驚,「聖上不可!」


    景仁帝抬腳就走,「明日聖旨就到楊府,先生回去吧。」


    楊太傅大急,扯住了他的衣擺,「聖上不可,寶兒已經定親了。聖上是明君,豈可奪臣妻。」


    景仁帝看著他,「定了誰家?朕怎麽不知道到?」


    楊太傅聲音有些顫抖,「聖上,不是別家,是晉國公家的小兒子,兩個孩子情投意合,臣已與晉國公世子定下婚約,這幾日趙家就要正式上門提親了。」


    景仁帝輕笑,「這不是還沒上門提親,一家有女百家求,趙家能求,朕怎麽就不能求。先生放心,慶哥兒一向懂事,不會和朕爭的。」


    說完,他去扯自己的衣擺。


    楊太傅一口血吐了出來,正好落在景仁帝的袍子上,他聲嘶力竭,「聖上,求聖上開恩,不要責罰寶兒,她是無辜的。聖上,為了娘娘,求聖上處罰臣一個人就可以,不要牽連無辜。」


    景仁帝看了看那口血,忽然蹲下身來,看著楊太傅,「先生無過,朕不能責罰,母後是朕的生母,朕更不想責罰。二妹妹是無辜,但到了今天,總要有人來扛這個罪。朕又不是賜死她,封她做貴妃,還答應以後給她個兒子,一世榮華富貴。二妹妹進宮了,謠言不攻而破,先生和母後的名聲得以保全,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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