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緒,他是個能依靠的人吧?”裏美神情嚴肅的問道。


    裏緒嬌怯地點頭,“嗯,他……他是個願意為我做任何事的人。”


    聽妹妹這麽說,裏美臉上有了安心的表情。“他幾歲?”


    “大我三歲。”她說。


    “有正當的工作吧?”裏美像是在身家調查似的問。


    “嗯。”


    “他家裏是做什麽的?”


    “那個……”慘了,她不知道。


    “他家裏有什麽人?”


    “爸爸、媽媽……”每個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總不會是石頭裏蹦出來的,所以,他一定有爸爸跟媽媽,至於其它……


    旦美對妹妹的回答不甚滿意,不禁皺了皺眉頭。


    “看來你對他的了解還不夠……”她輕歎一聲,“他有跟你結婚的打算嗎?”


    “……”這又是一個裏緒無法回答的問題。


    顯然地,裏美對妹妹這個無聲的答案更不滿意了。


    “小緒,如果他是個好男人,那可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她語重心長地道。


    “嗯,我知道。”


    “必要時,先懷上孩子逼他就範也沒關係。”裏美一臉認真的說。


    裏緒一怔,驚疑的看著她。“姊,你在說什麽?”


    “幹麽?”裏美挑眉笑嚼著她,語帶曖昧地說:“可別跟我說你還是『那個』喔,我才不像爸媽那麽天真。”


    裏緒尷尬的低下頭,無語。


    “好啦,不跟你說了。”裏美率性地揮揮手,轉身就走。走了幾步路,像是想起什麽,她突然又回過頭來。“小緒,希望今年過年,你不再是一個人回老家。”


    看著眼前這從小到大一直充當爸媽眼線及糾察隊、對她管東管西的姊姊,裏緒的眼眶忍不住濕了。


    雖然姊姊說話總是犀利又尖銳,但此時此刻她感受到的,卻隻有溫暖及溫柔。


    她知道,這是姊姊關心她的方式。


    強忍著淚水,她舉起手,拚命的跟姊姊揮手,“姊,新年見!”


    回到樓上一打開門,裏緒就看見已經將家當都拿進客廳的征也。


    “你姊不會再回來了吧?”征也看著她,小小地抱怨道:“幹麽不讓我見見你姊姊?”


    她沒說話,隻是神情凝肅的看著他。


    他是個願意為她做任何事的男人,但他會是個願意跟她結婚的男人嗎?.


    她已經三十歲了,實在沒蹉跎的本錢,可“我們結婚吧”這句話,怎麽可以由她開口呢?


    “怎麽了?”見她表情奇怪,征也立刻趨前,發現她眼眶有點紅紅濕濕的,他一驚,“你哭過?是不是你家裏出事了?”


    她倏地瞪大眼睛,生氣的朝他打了一下,“幹麽咒我爸媽?!”


    可惡的家夥,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爸媽身體硬朗得很,才不會出什麽事呢!


    他委屈地說:“誰教你一臉出了什麽事的表情……”


    “我隻是……”裏緒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明她此時的情緒,而且她猜就算她說了,他也不會明白。


    “對了,”她岔開話題,轉而氣憤的瞪著他,“你剛才為什麽發出聲音?”


    “那是……”征也心虛地道:“是一時不小心。”


    其實,他多少帶著點故意。他想被裏緒的姊姊發現,想逼裏緒,向她家人坦言他的存在。不過他想,她大概還沒那個打算,畢竟他現在不是她唯一的選擇。在他跟那個菁英之間,她一定還在掙紮猶豫、左右為難。


    “你姊姊怎麽突然來了?”他話鋒一轉,“你不是說她住在長野?”


    “她跟我姊夫來參加老同事的婚禮。”裏緒徑自往沙發上一坐。


    征也捱著她身邊坐下,“她不多待兩天嗎?”


    “她可是百年和果子店的老板娘、兩個孩子的媽耶,哪能離開太久?”


    “她的孩子很大了吧?”征也語帶試探地問。


    “嗯,幹麽?”她警覺地盼著他。


    “不如我們也來生幾個小鬼?”他盛情邀約。


    她一聽便漲紅了臉,“你在作什麽白日夢?”什麽“不如也來生幾個小鬼”?


    他以為他是在畢業舞會上邀她跳一支舞那麽簡單嗎?


    “你想跟那個菁英生嗎?”他微微皺起眉頭,“我的基因不會輸他的。”


    “你這個人真是……”她實在不知該怎麽說他了。連結婚的事都還沒提,居然就邀她一起生小孩?!他是不是搞錯順序了?“我不跟你說了。”她扭頭就要回房。


    “裏緒。”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扯了回來。


    她腳下一個不穩,跌進他懷抱裏。他緊緊將她抱住,低頭就覓著了她的唇。


    “唔?”


    未料他突然就來個熱吻,她一時無法反應,直到他過分地將舌頭探進她嘴裏,她才回過神。


    “你幹麽伸舌頭們之她羞惱的推開他,惡狠狠地瞪他。


    他挑眉一笑,“別說你不喜歡。”


    “什……”


    “老實說,你有感覺吧?”雖然不敢說她樂在其中,但他確定她並不討厭。他對她太熟悉了,知道如何取悅她,更知道怎麽做能令她得到如升天般的快感。


    她現在不承認,甚至抗拒,恐怕隻是為反抗而反抗罷了。


    “你姊姊還沒來之前,你差點就要--”


    “夠了!”她捂住耳朵,免得自己聽見什麽令人臉紅心跳的言語。


    他狡點又迷人的一笑,仿佛一個惡作劇卻讓人生不了氣的少年。


    “你、你算了!”裏緒氣惱卻無計可施,索性甩頭就走。


    “裏緒,”他叫住她,“我可以吃你姊拿來的和果子嗎?”


    還以為他要跟她道歉或什麽的,沒想到竟然隻是吃和果子甘可惡,她快被他氣死了!想到自己剛才因為他向山下部長下跪的事而感動得痛哭流涕,甚至差點兒動了跟他“那個”的念頭,她就覺得好嘔。


    “吃吧,吃吧。”她沒好氣地說著,“噎死你好了。”


    築地,漁八燒烤店。


    炭爐上的鯽魚油光閃閃,香氣撲鼻而來,令人垂誕三尺。


    裏緒迫不及待的將它翻了個麵,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那烤魚。


    “你心情不錯嘛。”坐在她對麵的彩子,像在觀察顯微鏡下的微生物般定定注視著她。


    裏緒抬起眼嚼著她,“為什麽我覺得你這句話有弦外之音?”


    “我是有啊。”彩子十分率直地問:“是因為他嗎?”


    “誰?”


    “當然是那個已經在你家賴上一個月的家夥啊。”彩子曖昧地說:“看來他把你擺平了。”


    她白了彩子一眼,“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不然是怎樣?”彩子說:“曾經那麽親密過的一對男女又重新生活在一個屋詹下,幹柴加上烈火,鐵定燒得很旺吧?”


    “才沒有呢。”裏緒一本正經的否認,“我喝醉的那次不算,至少我清醒時,我跟他之間什麽事都沒做過。”


    “他受得了?”


    “誰管他受不受得了。”


    “那妳呢?”彩子挑眉一笑,“妳受得了?”


    她瞪了彩子一眼,“我才不像你那麽肉欲。”


    彩子沒否認自己肉欲的事實,轉而問:“老實說,你原諒他了吧?”


    “唔……”裏緒假意思索。


    但彩子很快就識破她,“少跟我裝蒜了,他為了你去跟色狼部長下跪道歉,你一定感動到爆吧?”


    “是你也會感動吧?”裏緒反問好友,想合理化自己原諒他的事實。


    “嗯,我會超感動滴。”彩子非常坦率的承認,“而且我會立刻把他撲倒,跟他來個驚天動地的一炮。”


    “喂!你……”裏緒羞惱的瞪著彩子,壓低聲音,“拜托你別炮啊炮的說,好嗎?”真是的,她從來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嗎?


    “害什麽臊?”彩子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我們又不是純情少女了。”


    裏緒無可奈何的看著她,看來要堵住彩子那張口無遮攔的嘴是不可能的了。眼下她隻好快轉移話題,免得彩子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對了,”她將炭爐上的烤魚取下,分了一半給彩子,“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說?”


    “喔。”彩子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覺的上揚,接著,她神秘兮兮的從手提包裏掏出了一隻白色的圓形絨盒。


    裏緒微怔,旋即意識到那是什麽。


    “天啊!”她忍不住驚叫,“那……那是……”


    “他跟我求婚了。”彩子喜上眉梢,一臉幸福的樣子。


    “恭喜妳!”裏緒興奮不已,衷心地給予祝福,“婚期訂在什麽時候?”


    “三個月後。”彩子有些歉意的看著她,“抱歉,領先你一步了。”


    裏緒壁眉笑歎,“你在說什麽啊?真是的……”可說著,她卻忍不住濕了眼眶。不是因為感慨自己仍然單身,而是真心為好姊妹竄到高興。“你們打算采用日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


    “為了滿足雙方家長,我們還是會到神社舉行傳統式婚禮……”彩子說著,突然蹙起眉頭。


    裏緒疑惑的看著她,“怎麽了?”


    “我『那個』好像來了。”彩子從手提包裏拿出裝著衛生用品的小袋子,“我去一下洗手間。”


    “喔。”裏緒點頭,目送好友離開座位。


    看著看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那位總是準時來訪的“好朋友”還沒來?!


    屈指一算,足足遲了五天了。


    不會吧?她心頭一驚,腦袋裏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活到三十歲,裏緒的“好朋友”從沒遲到過,即使是在心理及生理都還不穩定的青春期,她的“好朋友”也都會準時來報到。


    直覺告訴她,她中獎了,而且是個超級大獎。


    她沒有性生活,最近唯一的一次,就是喝醉酒那天,失心瘋的跟征也發生了關係,天啊,她懷了他的孩子,在她根本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跟她結婚之前?!


    雖然意外,但她確定自己要他的孩子,隻是,他要嗎?


    怎麽辦?她該放任肚子一天一天隆起,然後等著他發現?還是告訴他?若是知


    道了,他的反應會是怎樣?如果他露出困擾的表情,然後再次失蹤,她又該如何?


    喔,老天,她怎麽會讓這種意外發生?而他又怎麽可以不做任何防範?


    當時她醉得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忘了,當然不會記得避孕的事情,可他呢?他至少是清醒的吧?他是以為她的年紀已經大到不會一次就中獎?還是……他其實希望她中獎?


    不行,她不能等他發現,她得先確定他的心意。


    裏緒回到住處,才一開門,就聽見征也哈哈大笑的聲音。


    不用說,他又在看那種莫名其妙的笑鬧短劇了。


    “咦?”見她回來,他楞了一下,“你不是跟彩子去吃飯?這麽早就回來了?”


    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關上門,走向他。


    他一點都沒發現她神色有異,眼睛繼續盯著電視裏正在搞笑的雙人相聲。


    裏緒在沙發上坐下,內心掙紮著。真的要告訴他嗎?要是他嚇得奪門而出,那她不是糗大了?可是,禍是他闖的,她沒理由不讓他知道……


    她陷入天人交戰的境地裏,苦惱又憂懼。


    這時,征也終於注意到不發一語的她。“怎麽了?”看著滿臉愁容的她,他楞了一下。


    出門時不是還挺愉快的,怎麽回來後卻一臉愁苦?


    “發生什麽事了?”他將電視的聲音關到最小,“彩子她怎麽了嗎?”


    她白他一眼,“為什麽你老是咒我身邊的人?”


    他微頓,“因為你的表情實在太--”


    “梅澤征也。”她一雙眼眸突然直視著他,並直呼他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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