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田橋,三井婦人病院。


    “前輩,我們剛才去看了你的女兒,她好漂亮喔。”


    “是啊,眼睛好大,超可愛的。”


    “嗬嗬,讓我看了也好想趕快懷上一個小寶寶喔。”


    躺在床上休息,雖然有點疲累卻露出一臉“有女萬事足”笑容的產婦,笑視著前來探視她的同事彩子,“彩子,你可是三人之中最快有機會當媽媽的人喔。”


    “嗬,說的也是。”三個月後就要步入禮堂的彩子羞怯的笑笑。


    “前輩,第一胎生得很幸苦吧?”


    “可不是嗎?差點兒要了我的命,不過看見寶寶漂亮又健康,就感覺什麽都值得了。”


    “嘻,前輩現在全身上下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耶。”


    聊著,彩子的手機響起。她從包包裏拿出手機,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到外麵接一下電話。”


    抓著手機,彩子飛快的來到病房外。


    “喂?喔,是富永小姐?”手機那頭是她的客戶富永小姐,她剛跟對方簽了一張保單。“咦?真的嗎?妳的姊姊也想……好啊,我們約個時間。”電話那頭傳來富永小姐的姊姊也對同一張保單有興趣的好消息,令彩子樂不可支。“嗯,好的,那明天晚上我……”突然,她的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她已經兩年沒見到他,她仍記得他--


    那是失蹤兩年後再度回到她最好的朋友裏緒身邊的……梅澤征也。


    他在婦產科醫院裏,而且神情焦急的抱著一名大腹便便的美麗少婦,在醫護人員的伴隨下,匆忙又緊急的疾走而過。


    顯然地,他並沒有發現到她的存在。但她,卻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彩子楞住,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富永小姐疑惑叫喚她的聲音。


    “……是,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她回過神,連忙跟富永小姐約了時間,“謝謝你,富永小姐,那我們明天見。”


    結束通話,她木木的站在走廊上好一會兒,她不懂梅澤為什麽會出現在婦產科醫院裏,又為什麽會跟一個孕婦在一起?那個懷孕的少婦是誰?難道除了裏緒,他還有男一個女人?他音訊全無的這兩年,莫非就是跟這名女子在一起?


    喔,老天,直覺告訴她--她的姊妹淘又要受傷了。


    不行,身為好姊妹,她絕不能讓同樣的事情再度重演。無論如何,她這次一定要阻止悲劇發生。


    裏緒懶洋洋的回到家,發現征也還沒回來。


    她神情恍惚的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的枕頭跟被子發呆。


    孩子是那個人的?


    喔,天啊!她真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她。


    他為什麽會認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別人的呢?他跟她發生過關係,難道他不會認為那是他闖的禍、播的種嗎?


    他心裏到底有什麽盤算?他不是因為愛她才回來的嗎?為什麽當他聽到她懷孕峙,卻是這種事不關已的態度?


    她好傷心,真的真的好傷心。


    他不想要孩子嗎?不想負起應負的責任?不想跟她共組家庭?既然如此,他到底是回來幹什麽的?


    雖然他曾經傷了她的心,失蹤了兩年,但當她知道自己懷孕時,還是想生下他的孩子,可是他……他根本不想要。


    是因為他還沒準備好為人夫、為人父?還是,他從來就沒有這樣的打算?


    “裏緒?裏緒?你在家嗎?”門外傳來彩子的聲音,喚回她遠馳的思緒。


    她起身走向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彩子一臉嚴肅又焦急的表情,看來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彩子?怎麽了?”她忙問。


    “裏緒。”彩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快離開他。”


    她楞住,“什麽?”離開他?誰?征也嗎?


    “我跟你說,他不是你能依靠的男人。”彩子神情凝重地道。


    裏緒一頓,覺眉苦笑,“你不是第一天這麽說了……”


    “這次我是說真的。”彩子說:“之前我說如果你還是愛他,我願意給你祝福,現在……我收回那句話。”


    看好友一副“事態嚴重”的模樣,裏緒心裏開始上心誌起來。“彩子,發生什麽事了?”


    “你冷靜,千萬不要激動,我……”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沉痛地道:“我看見梅澤他帶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去醫院看診。”


    這一瞬間,裏緒的腦袋一片空白。


    “我偷偷跑去問護理站的護士,她跟我說那個女人叫梅澤那實。”彩子一臉心痛的表情,“裏緒,那個女人姓梅澤,那家夥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已經跟另一個女人結了婚,而且還即將有小寶寶了。”


    小寶寶?征也已經快當爸爸了,而即將為他生下孩子的卻不是她,是另一個女人?


    原來如此,她懂了,她全明白了。難怪他不想認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原來他已經有其它的孩子了。


    但他為什麽要這樣傷害她、折磨她?她到底曾對他做了什麽,非得換來他如此殘酷的對待不可?


    明明在離開她兩年的這段時間裏已有了家室,為什麽他還要跑來糾纏她?還口口聲聲說愛她?


    她無法原諒他,可更無法原諒的是仍愛著他、甚至又被他耍了一次的自己。


    真是自作自受蠢到了家,她活該有這種下場。


    “裏緒?”見好友神情茫然,眼,中有深不見底的哀傷,彩子心頭一驚,“你別嚇我……”


    裏緒仿佛沒了靈魂的眼睛慢慢地聚焦,然後看著彩子。


    “我沒事。”她不想讓好友知道她心裏有多痛,更不想讓好友知道她懷孕的事。


    彩子早已經提醒過她,是她不受教,才會淪落至今時今日的境地。


    “放心,我不愛他了,早就……不愛他了。”


    晚上十點多,一輛計程車火速殺至三井婦人病院的門前。


    計程車門打開,從上麵跳下來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他急忙往醫院裏衝,在他後麵則是付了計程車費,也飛快尾隨他腳步的吉井劍三。


    “護士!”黑衣男子衝到櫃台前,神情驚急緊張地問:“梅澤那實在哪間病房?”


    “請問你是……”櫃台的護士因他俊美的外表而驚豔得瞪大了眼。


    “我是梅澤諒兵,她的丈夫。”


    “喔。”護士回過神,“梅澤太太她在……”


    “諒兵。”這時,征也出現在一旁的轉角處。


    “征也?”諒兵快步走向他,“那實呢?”接到征也的電話後,他火速從大阪趕來,隻因擔心他心愛的老婆那實。


    “那實小姐沒事吧?”隨後跟上的吉井劍三也憂急的問著。


    “她睡著了。”征也放低音量,“跟我來吧。”


    三人放輕腳步朝病房走去,然後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的打開了房門。


    那實躺在床上,床邊還吊著正在輸液的點滴瓶。


    諒兵急忙的走過去,握在床邊,憂心又自責的看著她。


    “嗯”原本已經睡著的那實發出虛弱的聲音,微微睜開眼睛,“諒……諒兵?”


    “那實。”見她醒了,他立刻緊握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微微一笑,“是哥大驚小怪……”


    “我不該依你的。”諒兵濃眉一擰,神情懊悔。


    “別怪自己,你才呦不過我呢。”她說:“放心,我們的兒子沒事。”


    “我擔心的是你。”


    “我還好,隻是有點動了胎氣。”她看著一旁的征也,“哥,醫生不是說我躺兩天就能出院了嗎?”


    “嗯。”征也點頭,“不過這兩天還是得再觀察一下。”


    “諒兵,”見梅澤諒兵那麽擔心,吉井劍三一笑,“放心吧,那實小姐的身體好得很,不會有事的。”


    “是啊,你根本不必跑來的。”那實壁眉笑歎,“沒告訴老爸吧?”


    “你開什麽玩笑?這麽重要的事,當然要告訴他了。”諒兵說。


    “糟了。”那實一臉“我死定了”的表惰,“老爸一定會把我罵到狗血淋頭的啦。”


    諒兵愛憐的歎息一聲,“你也會怕?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我怕,怕耳根子再也不清靜。”像是想起什麽,那實轉而看著征也,“哥,你回去吧,未來嫂子還在等你呢。”


    “是啊,征也。”諒兵拍拍他的肩膀,“這裏有我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征也想了一下,“也好。”那實此時最需要的是諒兵,不是他這個哥哥。“那我跟劍三先走了,明天再過來看你。”說罷,他跟吉井劍三使了個眼色,轉身便要走。


    “哥。”那實喚住他。


    他回頭,溫柔一笑,“梅澤家的小公主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今天回去就跟她求婚吧。”她說:“我希望你明天來時,不是一個人。”


    征也與她互視兩秒,唇,角一勾,“遵命。”


    彩子離開後,裏緒閉上眼窩在沙發裏,像是一具沒了魂魄的軀殼。


    已經快接近午夜了,他在哪裏?八成是待在“她”身邊吧?


    彩子說那女人叫梅澤那實,表示已跟了他的姓,搞半天,他老早在她等著他求婚的時候就已娶了別人,那他為什麽還來糾纏她?


    她真的恨死他了,但氣人的是……她卻還是相信他是愛她的。


    因為他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麽專注熾熱,說話的語氣又是那麽誠懇深惰,那絕對不是演出來的。


    然而如果他愛她,又為何要娶別人……老天,她真的糊塗了。


    怎麽辦呢?她懷了他的孩子,而他也讓男一個女人懷了孩子,這不單隻是三角習題,還牽涉到兩個無辜的小生命.


    “喀啦”一聲,她聽見聞門的聲音,心神一提,警覺地睜開眼睛。


    “裏緒?”一進門,看見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回到房間休息的她還待在客廳,征也愣了一下,但他想,她大概在等他。


    她一定為了孩子的事非常苦惱吧?現在的她,肯定就像那實需要諒兵般的需要他。此時此刻,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他走到她身邊,見她還癱在沙發裏,一副虛弱的模樣。


    “有吃晚飯嗎?”從他回來後,她的晚飯都是他打點的。今天他沒來得及幫她準備,也許她就不吃了。“想吃什麽?我幫你弄。”


    溫柔的話語、關懷的眼神……裏緒看著這樣的他,眼淚忍不住自眼眶中湧出。


    他明明無法對她負責,為何又要這樣貼心的對待她?


    “裏緒?”見她掉下眼淚,征也心頭一緊。他把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將她擁在懷裏,“別嚇我,你怎麽了?”


    裏緒推開他,眼神幽怨的看著他。“夠了,你走。”


    他微怔,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她。他猜想她是真的想獨自麵對一切,因為沒有人要為她肚子裏的孩子負責,而她也不想麻煩他。


    但他不會對她置之不理的,不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會陪在她身邊。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他說。


    她淚眼汪汪的看著他,聲音顫抖地說:“你早就拋下我了。”


    他一怔,困惑不解地望著她。


    “我會生下孩子,然後一個人把他帶大,不用任何人幫忙或負責。”她噙著淚說:“你……你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吧,那兒還有別人等著你。”


    聽見她這番話,他真有種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倔強的她想一個人養小孩,他可以理解,但她要他回哪裏去?又有誰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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