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她,征也不禁感到無言。看她緊張兮兮的,難道她爸爸真的很難搞?再窮凶惡極的流氓他都見識過也搞定過,還會怕一個平凡老百姓嗎?


    來到家門口,裏緒竟莫名畏縮起來。雖然她已經打過電話跟爸媽說她要帶結婚對象回來,但一想到爸爸可能會對征也做身家調查,她就不免憂心。


    “幹麽不按電鈴?”征也這麽問著的同時,已經伸手按了電齡。


    裏緒連阻止都來不及,隻能瞪大眼,氣惱又無奈的看著他。


    大概隻是從一數到五的時間,門就開了。


    “小緒?”迫不及待前來應門的,是前幾年從國小退休之後,就在家送養花弄草、從事香草研究的高橋媽。


    “媽,我回來了。”因為在意母親對征也的第一眼印象,裏緒不覺有點緊張不安。


    “高橋媽媽,您好。”征也彎腰一欠,恭謹有禮地道:“我是梅澤征也。”


    “喔,是梅澤先生”高橋媽看著眼前高大俊朗、氣宇軒昂的男子,十分滿意。


    “叫我征也吧。”


    “可以嗎?”高橋媽臉上有掩不住的笑意,“來,快進屋裏坐。”


    見母親對征也的第一印象似乎不錯,裏緒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隻要過了父親那一關,就天下太平了。


    進到客廳,隻見戴著老花眼鏡的高橋爸坐在木頭長椅上,手上拿著將棋攻略,一邊看書一邊下棋。


    “老公,小緒回來了。”高橋媽語氣興奮的說。


    “爸,我回來了。”看著仍專注下將棋的父親,裏緒心跳得厲害。


    “嗯。”高橋爸沉聲一應,慢慢轉過頭來。他拿掉眼鏡,細細地打量站在女兒身邊的男人。


    “伯父,您好,我是梅澤征也。”征也態度從容不迫地說。


    高橋爸沉默的看著他,兩隻眼睛就像掃描機般把他從頭到腳的看了幾遍。


    “長得真好。”高橋爸說。


    這明明是讚美,但不知怎的,裏緒卻覺得不太妙。


    “男人空有外表是沒用的。”果然,高橋爸用辭嚴厲又直接,“你這想娶我女兒的家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句話聽過吧?”


    聽見丈夫這麽說,高橋媽尷尬得笑不出來,“老公,你怎麽……”


    “你會下將棋嗎?”高橋爸像是聽不見妻子的話,劈頭就問征也。


    聞言,裏緒心頭一驚。她從沒聽征也提起過他會下將棋,她猜想……他搞不好連“大富翁”都沒玩過。


    “爸,那個……”


    “伯父如果不嫌棄,請指教晚輩一局。”


    “征、征也?”裏緒驚恐的看著沉著冷靜的征也,“你不要勉強……”


    他卻給了她一個“包在我身上”的微笑,走上前去。


    高橋爸看著他,嘴角有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


    “開局吧。”他笑問:“需要我駒落(讓子)嗎?.”


    征也唇角一勾,“為求公平,伯父跟我還是站在對等的位置上切磋棋藝吧。”


    “哼。”高橋爸哼出鼻息,不置可否的笑了。


    “打入。”


    “香落。”


    “二枚落。”


    “王手。”


    “必至。”


    裏緒跟母親在一旁緊張觀戰,即使是涼爽的雨天,兩人還是嚇出一身冷汗。在高橋爸跟征也過招之間所喊出的奇怪用語,她們母女倆一個字都聽不懂。不過從高橋爸眼底的焦慮及眉心的薄汗看來,她們大抵可猜出誰略勝一籌。


    裏緒真是大大的吃驚,在一起兩、三年,她竟然不知道征也藏了這麽一招?


    原來他那雙手不隻會做工、打架、摸她,還可以下將棋……喔,不,下將棋用的是腦袋。


    而他,真的有腦袋。


    看著看著,她克製不住地以崇拜的眼光注視著他。


    “我……輸了。”盡管有點嘔,但高橋爸非常有風度的認輸。


    “承讓,謝謝伯父賜教。”征也低頭致意,臉上沒有一絲驕傲及自滿。


    高橋爸看著他,沉默了兩秒鍾。


    “你的將棋是跟誰學的?”


    “家父也喜歡將棋,我從小就常跟他推演棋局。”征也真沒想到終有一日,將棋這玩意兒會派上用場,小時候父親抓著他下棋時,他不知有多不願意呢。


    “有機會,我或許可以跟令尊……”高橋爸話未說完,幾滴水突然從天花板落下,“答答”幾聲的打在棋盤上。


    幾人同時抬頭往上看,高橋爸皺著眉頭,“嘖”了一聲。“老婆,拿水盆來。”


    “怎麽了?”征也主動地將棋盤往旁邊移,免得棋盤跟棋子被水打濕。


    “屋頂年久失修了,隻要雨下得久一點,就得拿盆子接水。”高橋爸說著的同時,高橋媽已經拿來水盆往桌上一擱。


    “怎麽不找人來修?”裏緒不解地問。


    “你爸說要自己弄,可是他腰不好、腳也沒力,我哪敢讓他爬上屋頂?”高橋媽話中帶了一絲的抱怨。


    “高橋媽媽,家裏有長梯及多餘的瓦片跟修補工具嗎?”征也問。


    “咦?你要……”高橋媽訝異的看著他。


    “我是做建築的。”他說:“雖然我蓋的是鋼筋水泥的樓房,但也許可以讓我試一試。”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高橋媽十分高興,“長梯跟工具都在外頭的儲藏室,你可以去看看有沒有你需要的。”


    “好的。”征也起身,跟裏緒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去。


    一出門口,裏緒便拉著他悄聲問:“喂,你真的會嗎?”


    “應該沒問題吧。”


    “應該?”她憂慮地提醒,“我爸最討厭說大話的人,你最好是真的行。”


    “安啦。”他拍拍她的背,“快來當我的性感女助手吧。”


    性感女助手?嗬,他以為他是魔術師嗎?


    雨固執的下著,征也一個人在屋頂上進行修補工作,沒讓任何人上去幫忙。


    也是,高橋家就隻剩下老弱婦孺,沒人有能力爬到危險的屋頂上去幫他。


    於是,裏緒也隻能撐著傘,仰頭站在下麵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征也工作時的身影,她從不曾見過,今日得見,她真的覺得他帥翻了。


    啊,認真的男人真是魅力破表。


    突然,高橋媽急急忙忙從屋裏跑出來,臉上還帶著誇張的笑--


    “不漏了,真的不漏了!”


    “咦?”裏緒訝異地問:“真的?”


    “是啊。”高橋媽笑咪咪地點頭,“這年輕人真是靠得住。”


    聽見母親大力稱讚征也,裏緒不禁有幾分得意。


    “我眼光不錯吧?”她悄聲地說:“告訴你,他還很會做菜呢。”


    “什麽?”高橋媽瞪大眼睛,“這麽好的男人,你怎麽到現在才帶回來給我們看?”


    “呃……”關於這個問題,那真是一言難盡。她想,她還是跳過不談比較好。


    “高橋媽媽,屋裏的狀況如何?”屋頂上傳來征也的聲音。


    “小征,已經不漏水了。”高橋媽看起來心花怒放的樣子。


    “小征?”裏緒皺起眉頭,“媽,你惡不惡心?”


    “反正他早晚是自己人,這麽叫比較親切嘛。”高橋媽咧嘴笑道。


    裏緒輕時一記,“真是敗給你了。”


    征也提著修補工具沿著長梯下來,全身濕淋淋,卻一點都無損他的帥氣。


    而裏緒發現,母親簡直看他看癡了。依她分析,征也已經徹底的收服她媽媽。


    “你全身濕透了呢。”高橋媽一副不舍的樣子,“快進屋裏擦幹吧。”說著,她像是忘記女兒的存在,一把拉著征也便往屋裏走。


    進到屋裏,隻見高橋爸已經把水盆從桌上移走,臉上雖然還是沒有笑容,但眼底卻藏著刻意掩飾的激賞。


    “看來你是真的有兩下子。”說著,他轉頭吩咐高橋媽,“拿我的睡衣給他換上吧。”


    “喔,好。”高橋媽笑著對征也招招手,“小征,跟我來,我拿小緒她爸的睡衣給你暫時換上。”


    征也點頭,跟著高橋媽往後頭走去。


    廳裏隻剩下高橋爸跟裏緒,這讓她有點上心誌,她想父親應該會趁這個機會跟她聊征也的事。


    “小緒,他還不錯,雖然建築工人賺的錢不比你多,不過隻要他勤奮努力,薪水多寡倒也不是那麽重要……”


    “爸,他自己開工程公司。”她說。


    高橋爸一怔,“他?這麽年輕?”他頓了頓。“是家族企業還是家裏資助?”


    “應該是他自己之前賺了不少錢吧。”


    據她所知,征也開公司的錢都是他自己賺的,雖然他父親非常樂意資助他,但他以自己已經退出鬼若組為由,婉拒了任何的幫助。


    “那他還真不簡單。”高橋爸沉吟一下,“他家裏有些什麽人?”


    “爸爸、妹妹跟妹婿,還有即將出世的外甥……”她說:“他媽媽已經過世了。”


    “唔……”高橋爸又問:“他老家在哪?家裏是做什麽的?”


    這是裏緒最害怕的問題,而她打定主意避重就輕。“他是大阪人,家裏是做做娛樂事業的。”


    聞言,高橋爸蹙起眉頭,一臉疑慮,“娛樂事業?”


    “呃,娛樂事業就是像……”糟了,她該怎麽跟爸爸解釋?


    裏緒正苦惱著,征也換上高橋爸的睡衣,跟著高橋媽一起走出來了。


    雖然他個子比高橋爸高、身形也壯碩許多,但因為睡衣本來就寬鬆,倒也還穿得下。


    “小子。”高橋爸看著征也,繼續剛才的問題,“你家是做什麽娛樂事業?”


    征也愣了一下。娛樂事業?這一定是裏緒說的,真虧她想得出來。


    不過,要說他梅澤家的生意是娛樂事業,其實也算貼切。


    “伯父,我家裏在大阪開酒店、大型遊藝場,偶爾也做土地買賣。”他說。


    高橋爸似乎嗅到了什麽不尋常的氣味,警覺地瞪大雙眼。他以審視的眼神盯著征也,“聽起來都不是正當的生意。”


    裏緒心一驚,急忙解釋,“爸,當然是正當生意啊,他們又不偷不搶,隻是……”


    “裏緒。”突然,征也神情一凝的打斷她。


    她頓住,狐疑的看著表情似乎抱著必死決心的他……老天,他該不是想對她爸吐實吧?


    “我不想欺瞞伯父,那不是我做事做人的風格。”征也語氣堅定地道。


    “欺瞞?”情緒一直很且皂的高橋媽收起笑意,神情不安地問:“欺瞞什麽?”


    “伯父、高橋媽媽……”征也打直腰杆,背脊一挺地出聲,“事實上,我來自一個黑道家族。”


    “什麽?!”高橋媽忍不住驚呼。


    “梅澤家自我祖父那代就在大阪打天下,創立了鬼若組,我也曾經在家父的栽培下管理幫務兩、三年。”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就是誠實麵對,他不想對裏緒的爸媽說謊,即使她的父母可能會因此反對他們。


    “天啊……”高橋媽以手捂住嘴,一副快心髒病發的樣子。


    反觀高橋爸,他平靜沉著的聆聽著,臉上是高深莫測到讓人猜不透的表情。


    “現在的鬼若組由我妹婿接掌,我已徹底退出組織的運作,專心經營我自己的事業。”征也神情誠懇而坦蕩,既無懼也不見一絲的虛偽。“我知道伯父跟高橋媽媽一定會擔心,但我向你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裏緒,絕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或傷害。”


    “可是……”高橋媽怯怯地問:“黑道不是都都做一些犯法的事嗎?”雖然她實在很喜歡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他家底那麽黑,做母親的難免替女兒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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