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峰走了過來,二人一起朝下看。五六具浮屍在江裏順水而下。江邊有人開始打撈,用笊籬把屍體勾到岸邊,卡車沿江緩緩開來,車上屍體堆在一處,全是濕淋淋的。浮屍還穿著民國時期,桂係地方軍閥的製服。斌嫂:“這……什麽玩意?”林景峰蹙眉道:“你看那裏。”上遊又漂下來幾具現代人的屍首。岸邊有人混在人群中不住追,探頭探腦地張望,斌嫂眼尖,一眼認了出來:“那人是仇玥手下的。那邊那個,怎麽看上去這麽眼熟,也易容了的?”林景峰難以置信道:“另外那個人我也認識……他被老頭子從局子裏撈出來了?”旅店裏:展行趴在桌前,張輝馬上把手上的東西收了起來,從背包裏掏出另一個東西。展行已經看到了,問:“這是什麽?單片的眼鏡?怎麽像個紅外線眼鏡片?”張輝滿不在乎地說:“路上揀的。”張輝掏出一個盒子,翻開又蓋上,蓋上又翻開。展行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不再追問紅外線鏡片,改而看著那個盒子。張輝說:“這是黔苗的一種蠱,叫千山神蟲。”“真有這東西?”展行看著盒子裏那小小的甲蟲,根本不相信。張輝說:“把這隻蟲子從盒裏放出來,它會飛過十萬大山,把你帶到愛人身邊。”展行越聽越玄乎了,張輝又問:“你要試麽?每個人,平生隻能用一次。蠱母三十六年產一次小神蟲,我就這一隻了。”展行擺手道:“不了,浪費,你是苗族的?”張輝答:“我媽是,我不能算。”展行點了點頭:“你用嗎?可以去找你的愛人。”張輝說:“她在澳大利亞,太遠了,神蟲一飛過海,我就……”展行:“你可以坐船跟著過去啊,或者坐飛機,到澳大利亞再放出來,不過,哥哥,我說句不好聽的……別生氣,如果她已經不愛你了……”躺在床上喝牛奶的霍虎插嘴道:“找到又能怎麽樣呢。”張輝附和著嗤道:“對啊,找到又能怎麽樣呢?”張輝把盒子合上,隨手扔進背包裏,又道:“我哥說,千山神蟲隻有在兩個人還相愛著的時候才靈。”展行道:“那試試?”張輝擺手道:“算了,不是相愛就能在一起的。問你個問題,你叫小賤是吧,你師父拿槍指著我的時候,為什麽你會說我不是壞人?”展行端詳張輝,張輝長得並不帥,膚色黯淡,一身塵仆氣,身材雖高而精瘦,卻不像林景峰般英俊。如果說林景峰是把銳利的藏刀,那麽霍虎就是把古樸的青銅大劍,而張輝——是把黑糊糊的火鉗,勉強可以劃入“另類帥哥”的行列,卻和展小健喜歡的那種類型半點拉不上邊。當然,展小健也好不到哪裏去,充其量隻能算是把指甲鉗什麽的:戰鬥力平平,重在先勾起對方的輕敵之心,再出其不意地來個驟然一夾。有的人願意麵對一刀切腹,卻絕對不願意被指甲鉗反複夾上手臂皮肉,個中淩遲滋味,不容細表。展行想了又想,才說:“我覺得你不是壞人,第六感,傳說中女人很厲害的那種東西。”張輝點頭道:“謝謝。”霍虎插口:“我也覺得你不會是壞人,我也有第六感,女人很厲害的東西。”張輝道:“也謝謝你,我和我哥翻臉,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以為這世道沒有實誠人了。”展行拍了拍張輝的肩膀,笑道:“好好休息。”林景峰回來了,在房裏用電吹風晾錢。林景峰:“不要出門,去睡會兒,午飯斌嫂會派人送過來。”展行道:“斌嫂?她也來了柳州?”林景峰:“船上老板娘就是她。”展行愕然道:“我完全認不出她!”林景峰嘲道:“要能被你認出來,她這千麵花的外號可以摘去喂狗了。師父還有點事要辦,午飯前回來。”說畢把電吹風交到展行手裏,親了親他的臉,眉毛仍擰著,似乎有心事,提著包袱離開。展行在房裏吹錢,都吹幹以後收好,出旅店,朝著江上的酒家去了。斌嫂趴在一張桌前想事情。展行進來,笑道:“喂。”斌嫂蹙眉道:“又是你,做什麽?林三不是讓你別出來的麽?”展行道:“你是斌嫂?怎麽連聲音也不太一樣了?戴人皮麵具了麽?我看看……你……”“哎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