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看向三皇子,厲聲質問,“你從何得知此事?”


    李榮像是早知父皇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的回答,“父皇,知道此事不可不止兒臣一人,隻要問問宮中那些奴才,就曉得兒臣說的話絕非空穴來風。”


    老皇帝臉色極為難看,在立下太子之前,皇子們的一言一行都是參考的指標,會左右他的決定。


    女人可以寵,但是若寵到兄弟操戈,甚至危及對方的性命,這絕非皇帝所允許的。


    麗貴妃也趁此故意問了一句,“榮兒,你說的那個叫寧紫燕的宮女,該不會就是上回在二皇子洗塵宴上,故意跌倒引人注意的那位宮女吧?”


    “母妃,孩兒說的正是那名宮女。”


    這對母子一問一答,無須大肆宣傳,便已經把他們所要表達的全數說進了皇帝老爺的耳朵裏。


    “哼!”皇帝大為震怒,“荒唐!好大膽的宮女,竟敢耍狐媚手段,挑撥離間,我饒她不得!來人,將那宮女押入大牢,交給刑部懲處!”


    李熙心中大駭,緊咬著牙根,他心中憤怒無比,但他知道此時此刻得冷靜,絕不能求情,求了隻會得到把效果,讓父皇更相信他和大皇子是為了一名宮女爭風吃醋,等於應了李榮和麗貴妃的說詞。


    他心如刀割,暗暗淌血,憤慨的目光在李榮和麗貴妃之間暗掃,這對母子眼中得逞的笑容令他激憤,他卻隻能保持沉默。


    他恨自己的糊塗,明知大皇子是故意氣自己,還沉不住氣地與他打起來,卻忘了螳螂捕蟬,總有黃雀在後,等著機會上門打擊他們。


    李熙心中很明白,三皇子和麗貴妃這一奸計,是要讓老皇帝認為他們為女色而失去理智,降低對他們的信任,他一直想保護燕兒,想不到這次自己無意中瞥見大皇子與燕兒的親密,讓他一時火冒三丈,給了三皇子打擊他和大皇子的機會。


    保護燕兒不成,卻拖累了她,他內心悔恨交加,空有滿腹的怒火卻不能發。


    而這件事不隻連累了燕兒,也累了他自己。


    父皇下了令,要他和大皇子幽禁一個月,閉門思過。


    寧紫燕被押入了天牢中,據說這刑部大牢幾乎是進得去、出不來、永無天日。


    被關在這裏的犯人都是犯了極重的罪,而她的罪名是魅惑皇子、挑撥離間,在這皇宮內苑裏,用狐媚的手段,造成兩位都有可能成為未來天子的人選為她爭風吃醋、拔劍相向,這可是帝王家的大忌。


    雖然沒有判她死罪,但是一輩子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裏,簡直比死更痛苦。


    她被換上囚犯的囚衣,關進這天牢之後,夜夜聽到鬼哭慘叫聲。


    據那獄卒說,被關進天牢裏,別說是關個一輩子,隻要關個幾個月,人就會瘋掉,神智失常,所以她夜夜睡不好,因為每天夜裏都會聽到有人亂吼亂叫,或是又哭又笑的。


    關在這天牢裏的犯人,許多都是關了幾年,早就已經瘋了,此外,因為死在這兒的牢犯很多,有的是受不了被關在這裏,沒了求生的意念,索性撞牆而死,也有的是被毒死,還有被刑求而死的,所以這天牢聚焦了眾死人的怨念,特別寒冷陰森。


    寧紫燕被關在天牢裏當然也很難過,但是卻沒有想象中的害怕,因為她是一個盜墓者,長年出入各種墓穴,鑽進鑽出各種狹窄的墓道,這墓穴裏什麽難聞的死人味都有,聞了會讓人半個月食不下咽,看到肉就會吐、所以老實說,和那種被蟲咬得腸穿肚爛的味道相較,這地牢的潮濕腐臭氣味算是小意思呢。


    對寧紫燕來說,待在這個地牢讓她感覺好像回到墓穴裏,但是和墓穴相較,這地牢寬敞多了,所以她適應得很好,所承受的壓力和打擊不大的。


    被關進來的前三天,她還可以看看地牢上土牆上的刻痕來解悶,這土牆上除了有陳年的黑色血漬、抓痕,也刻著一堆詛咒文之類的文字,這一點跟那墓穴不同,墓穴壁上刻的是死者在世時的一些生活和豐功偉業。


    三天後,她開始無聊了,正在想該怎麽打發時間時,適值午膳時刻,獄卒說有人給她送膳食來了,她好奇的坐起身,心想會是誰給她送膳食來?


    “燕兒。”


    “織秀姊?”


    她欣喜的看著織秀姊,好開心她會來看自己。


    獄卒將牢門打開,讓織秀進去,然後便走到一旁,讓她們獨自說些話。


    寧紫燕好開心的拉著織秀姊,這是她被關進大牢三天後,最開心的一件事。


    織秀告訴她:“我買通了獄卒,他願意讓我送東西給你,但時間有限,我們隻能長話短說。”


    寧紫燕眼眶泛紅,人在遇到困難時有朋友雪中送炭,感受特別深刻,也特別珍惜,織秀姊是真的對她好。


    “織秀姊,謝謝你來看我。”


    織秀歎氣的伸手為她抹淚,搖搖頭,低聲對她說道:“大皇子曾答應二皇子要保你平安,可現在卻連累你關進大牢,他很過意不去,也很自責,其實他隻是逗著二皇子玩,誰知卻遭三皇子陷害。”


    紫燕著急的問:“二皇子殿下呢?他還好吧?我聽說皇帝很生氣,沒有降罪於他吧?”


    “大皇子和二皇子被幽禁一個月,閉門思過。”


    寧紫燕鬆了口氣,“那還好,隻幽禁一個月,不幸中的大幸。”


    “皇子們畢竟是皇帝的骨肉,再怎麽罰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呀,被關進這大牢,男人都受不了了,更何況是女人。”


    寧紫燕深深歎了口氣,神情暗了下來,“我也不是不擔心,但發愁沒用呀,我能怎麽辦?”


    織秀看看四周,然後低聲對她道:“這膳食是大皇子特地要我送來給你的,他叮囑我告訴你要慢慢的吃,小心別噎著。”


    她望著織秀,對她的表情感到奇怪,在織秀的催促下,她打開膳食,裏頭有包子,也有小菜,她拿起包子,每個都剝開看看,果然發現其中一個包子藏了紙條。


    她欣喜,小心翼翼的打開紙條,上頭寫了幾個字。


    守得雲開見月明,勿憂,阿古。


    見到這張紙條,她眼眶又泛紅了,他署名阿古,顯現了他對她的心不是一個皇子對宮女,而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承諾,他是在告訴她,他絕不會放棄她,一定會想辦法救她的。


    她低頭親吻紙條,知道此刻他正被幽禁,還是想辦法差人通知她,要她不要煩惱,有了這訊息,是最好的食糧。


    幸好阿古隻是被幽禁,知道他沒事,她就安心了,待在這大牢中,也會平心靜氣些,她趕忙將紙條收好,把膳籃裏的食物吃光光,也不知要在這牢裏待多久,她一定不能倒下,要保持體力。


    她突然想起上回藏在假山那件事,本來想把這件事告訴阿古,但一直沒機會,再加上這些事,一耽擱,就把這事擱下了。


    “織秀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請你轉告大皇子。”她低聲道。


    織秀點點頭,“好,你說,我會轉告。”


    於是,寧紫燕將自己在假山後看到的事告訴織秀,還有茉雨二字,也請她一字不漏的轉告大皇子。


    織秀對大皇子忠心耿耿,也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求助的人,隻要把這事告訴大皇子,就等於告訴二皇子,她相信這無意中發現的三皇子行徑,肯定對阿古大有幫助。


    織秀頻頻點頭,記下她所說的,待獄卒來催促了,織秀便收拾膳籃準備離開,臨走前,她告訴燕兒會找機會再來,要她好好照顧自己,便匆匆走了。


    之後,寧紫燕便一個人繼續待著,蹲在這陰暗的大牢,隻要當成在墓穴睡覺,也不會太難適應,隻是吃喝拉撒都在這牢裏,對一個女子來說十分不方便。


    不過這看管牢房的獄卒對她倒是很好,不但常常讓隻秀為她送膳食過來,也會派人清理她的牢房,讓她不用在肮髒汙穢的牢房裏忍受小蟲子的叮咬,因為被關在牢房裏,除了身心被生死錮之外,肮髒潮濕的牢房也足以讓人生病,導致皮膚潰爛,關上幾個月,就能夠讓人心神挫敗,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寧紫燕知道,肯定是阿古和大皇子兩人暗中幫她打點,她才會這麽好過,否則這牢獄之災,連大男人都受不了的。


    她繼續安分的在牢中待著,雖然暗中有人打點,但日子久子一直被關在牢裏,也實在無聊得難受,寧紫燕真的很想出去曬曬陽光,在這陰暗的牢裏待久了,人真的都要發黴了。


    越是想出去,心中越是難受,對陽光的渴望越是急切,想到以前,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累了就休息,曬曬太陽,或是躺在草地上打盹,偶爾到溪邊坐在大石上,把鞋脫了,讓腳丫子浸泡在冰涼的溪水裏,多舒服啊!


    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恐怕真的會瘋掉,她必須找事情來打發時間,讓自己不要去想!


    不知不覺中,她也拿地上的石頭開始在牆壁上畫東西,就像那些曾經住在這間牢房的囚犯一樣,畫什麽都好,她甚至無聊到開始數牆上的磚塊,看看這牢房用多少磚塊堆棧起牆壁,甚至她連牢房裏的老鼠都抓來玩了。


    別以為她是女人就怕老鼠,要知道墓穴裏除了有老鼠,還有蛇鑽進鑽出的呢,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突然,她一怔,禁不住脫口而出。


    “老鼠?”


    這老鼠是哪兒來的?


    她心中無比驚訝,有老鼠代表有洞,可是她在這牢房待了那多天,根本沒見到有什麽老鼠洞呀?


    她將所有注意力全放在老鼠身上,仔細觀察老鼠走的路線,意外發現這牢房的角落裏居然有個小洞,而這個洞刻意被隱藏起來,用肉眼看還看不出來呢。


    她仔細一看,居然有一小塊磚頭是鬆脫的,她試著伸手去拔動它,想不到這一拔動,赫見地上打開了一個洞。


    在這地牢裏,居然暗藏了一個通道?


    二皇子的宮房裏,彌漫著一股沉肅的氣氛。


    皇帝下令將兩位皇子幽禁,不準任何人探訪,要他們閉門思過。


    伺候二皇子的內侍和宮女們全都感受到主子沉悶的心情,他沉默寡言,臉上沒有笑容,時常站在院子裏,仰望著天空久久不語,送上的膳食總是擱到涼了也沒動。


    大家都知道,主子的心情非常不好,卻沒人可以勸得動主子。


    李熙站在園子裏,如一尊雕像般佇立不動,秋風吹來,枝頭上的落葉紛紛飄下,有幾片葉子落在他偉岸的肩膀上,他也無動於衷。


    “殿下,用膳了。”


    “先放著。”他淡道,依然雙手負在身後佇立著,目光落在遠方。


    這些伺候他許多年的宮女和內侍隻能暗暗歎了口氣,將膳食擱在桌案上,心想這膳食,大概又要放到涼了。


    李熙遙望的方向,正是天牢的方向,自從燕兒被押入天牢,他被幽禁,他便不再笑,也不說話。


    如果說話有用,他會說,但是現在說任何一句話,恐怕都會被敵人利用,還會牽連燕兒。


    他心中很明白,現在棋盤上每下一子,都要慎重考慮再三,他如此沉默,食不下咽,整日若有所思,傳了出去,別人隻會認為他失意,事實上,他和大皇子在暗處秘密著手,要反將三皇子和麗貴妃一軍。


    站在園子中的他突然目光閃動,他轉身步回殿內,對宮女和內侍命令道:“你們都退下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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