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不是不思念,而是埋得太深,自以為少了他也能過得很好,刻意忽略那些少了他而難以成眠的夜晚,說服自己那不過是環境作息改變,無法適應所致。


    她一直在等待,一直在賭,賭他究竟有沒有心,對她是不是認真的……


    「冬晴……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縈繞鼻間的桂花香,令他魂牽夢縈的佳人,他絕對不再讓她從他懷抱中溜走。


    趙係玦緊鎖著懷中的她,絲毫不留空隙,堂堂六尺以上的男子像隻討寵的小狗一樣,蹭著她泛香的頸肩,男兒淚幾度欲落。


    「冬晴,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話?你還不肯原諒我嗎?我真的沒有娶玉兒的意思,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我的妻子隻有你!我不能沒有你,冬晴——你……肚子怎麽圓圓凸凸的?」還有點硬。


    周遭傳來竊笑聲,趙係玦雙臂鬆開了些,重新感受他懷裏的女子。好像比顧冬晴高上許多,還瘦了一點,但是這香氣是她的沒錯呀!


    他又多嗅了幾口,更迷惘了。


    「冬晴?」他該不會真抱錯人了吧?


    「嗯?」


    這柔如春風的嗓音確實是她的不錯,趙係玦百般思緒找不到出口,嚴重亂了套。


    「你先放開我。你中的毒不難解,但還是別拖得好。」多拖一分就多一分危險,她醫術再好也不想承擔,尤其是發生在他身上的風險。


    顧冬晴正想拉開他緊箍的手臂,他才後知後覺地大叫。「你有身孕了?!你有身孕了對不對?」


    「我有身孕很正常,你先鬆開我。」結果他抱得更緊,還妄想把她抱起來轉圈。


    「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他樂得咧!


    多大的驚喜啊!還好他在娃兒落地之前找回顧冬晴,他可不想像嶽父一樣,女兒二十幾歲,自己也都快當外公了,還得不到原諒。


    上天保佑,真的!


    但他還記得一件事——


    「嶽母說你中了毒?現在怎樣了?解了嗎?身子有哪裏不舒服嗎?」


    「師父說我中了毒?」到趙府的人不是霓裳嗎?難道娘後腳也跟了去?難怪回來後對趙係玦總沒一句好話,她就覺得奇怪,從旁了解如何知道這麽多。「我沒事,毒一回穀就解了,孩子也沒事,別忘了我的本領,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就算你有本領解毒,身子還是受到了戕害啊!你教我如何以平常心看待這件事?過了就算了嗎?我一氣之下就離家了,還沒給你找出下毒的凶手。你還記得我們在東廂房外撞見過——」


    「好了,都過去了。」顧冬晴攔下他的話,不喜歡見到他自責,拍拍他的手背要他寬心。「往後的日子還長,以後的事比較重要。」


    「冬晴……」一股久違的暖流灌入他乾枯已久的心田,他的冬晴回來了,全心全意隻為他著想的冬晴真的回來了!「我真的好愛你……」


    「趙係玦,你這混帳東西,你快給我說清楚!」姚鳳氣衝衝地奔進大廳,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你跟鄭延壽密謀計劃了什麽?不然他怎麽會知道『百花穀』的位置?」


    「可能是跟著我們後麵進穀的吧?我傷成這樣,如何替他通風報信?」他從顧冬晴細瘦的肩上抬起頭來,無辜地望向火冒三丈的姚鳳。


    姚鳳眯起了眼。「你們兩個該不會是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地上演苦肉計騙我們吧?」


    「能見到冬晴,你要指責我殺人放火我都認了。」千裏尋妻,再卑鄙的手段他都會考慮,更何況是小小的苦肉計?挨幾刀換回一個老婆,值得。


    「你給我滾出『百花穀』!」


    「鳳娘——」


    「鳳你娘啦!」


    聽到鄭延壽的聲音,她簡直氣炸,恨不得挖個洞把他埋了,順便連趙係玦一塊兒填進去。


    「鳳娘,你原諒我吧,當年我真的——」鄭延壽追入大廳,除了姚鳳以外,誰都入不了他的眼。


    「住口,誰準你解釋的?滾,你有多遠滾多遠!」結果喊完後,走的人是她。


    「鳳娘!」鄭延壽立刻追了上去,也不慰問一下趙係玦或顧冬晴。


    這才是真正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趙係玦聽腳步聲走遠,回神想抱顧冬晴時,撈到的是一把空虛。「冬晴?」


    「你躺好,我先幫你洗掉臉上的毒粉。」她雖然震驚趙係玦的行為,也想好好罵罵他,但還知道什麽事該先處理。


    她先喂他服下解毒丹,再托銜春到藥室裏取來藥汁為他洗去眼皮上的毒粉,然後請其他師妹幫她將趙係玦抬進她房裏。


    「霓裳送完解藥回穀後,說趙家擬辦喜事,你真娶了趙凝玉,傷好後你就離開,以後別再來了。」真有此事的話,要孩子,趙凝玉會幫他孕育,她不會讓肚子裏的孩子冠上趙姓,如同她這輩子不可能姓鄭一樣。


    「我不可能娶玉兒。爹娘籌辦喜事,是辦我們兩個的。」


    她大大吃驚。「我們?」


    「我不是說過要重新迎你入門,讓全鳳台的人都知道我娶了『百花穀』大弟子,卻意外不斷,一延再延嗎?」


    「嗯。」其實成不成婚她根本不在意,隻要他認真看待這樁婚姻就好,但趙係玦十分堅持為她正名。


    「我跟爹娘說,隻要我一天不見你,我就一天不回家,但我不知道『百花穀』的確切位置究竟在何處,天地浩瀚,我窮盡畢生之力都不見得能找到你的蹤影,所以我離家後立刻直奔鄭王府與嶽父聯手,想借助他的力量找尋你的下落。我在鳳台默默等著嶽父回來的期間,聽見了不少爹娘籌備喜事而多方奔走的消息,大概是想透過嫁到鳳台的師妹告訴你還有嶽母,他們已經誠心誠意地接納你了,想來是嶽母在氣頭上,以為爹娘是作戲而不願意相信吧。」


    就算趙家還有人不支持,現在也不敢反對了,要多一個媳婦還是要少一個兒子,不用細想也知道答案。


    「……那你也不能用這麽激烈的手法啊!別忘了你眼睛受過傷,禁不起你一再摧殘。」藥量再下重一點、毒性再強一點、他這雙眼睛就注定廢了。


    「如果要我這輩子瞎眼才能留在你身邊,冬晴,我說真的,你就別治了,見不到你,我眼力再好又有什麽用?」


    「你先休息吧,我——」


    「不,你別走!我不準你離開我!」趙係玦飛快地攫住她纖細的手臂,心急心疼全攪在一塊兒,失去她的恐懼迅速擴大,就像無底黑洞一樣把他整個人吸了進去。


    她輕拍他緊握不放的手,柔聲安撫。「我拿藥,去去就來。」


    誤會解開了,她也沒什麽好氣的。倒是銜春,取個藥怎麽這麽久?


    在「百花穀」裏日夜盼著他來實在太累了,能恩愛互諒地過日子,她自然選擇後者。


    「你肯原諒我嗎?」可千萬別拿完藥,治好他後就趕他出穀。


    「早就不氣了,你躺好。」


    「銜春不是去拿了嗎?就快來了吧?反正你說這毒不難解,不如就留下來陪我,我藏了好幾個月的話還沒找到機會跟你說。」他站起身,由後圈抱住她倚坐床沿,突然笑出聲來。「以前失明時是巴不得你走,現在是恨不得你留下來。」


    經他提醒,顧冬晴也覺得有趣,正想跟他話話當年的時候,有人推門入內了。


    「趙家小子,你搞定我女兒沒有?」


    「嶽父?」不是追人去了嗎?怎麽有空繞到冬晴的房裏來,而且他怎麽知道冬晴的房間在哪兒?「嶽母消氣了嗎?她人呢?」


    「早就消氣啦,她害羞不敢進來,在門口等著。我是來看你哄我女兒哄得怎樣了。」他滿麵春風地看向女兒及女婿。「……奇怪,你怎麽跟我在趙府那天看到的不太一樣,你真的是冬晴嗎?」


    「不太一樣?」對呴,剛剛抱她的時候就覺得她高了一些。


    兩名男人,一老一少直盯著她,雖然其中一個看不見,那詢問的眼神卻是熾熱到不行。


    顧冬晴完全不受影響,緩緩地開口解釋。「我懷孕後體質稍有改變,孩子大,我也跟著長,沒什麽好奇怪的。」


    師父擔心她吃不夠,拚了命地想多喂她一點,她食量是有變大沒錯,但沒有大到一天可以吃下三、四隻雞。


    光是師父一人已經夠她受了,希望不會再有兩個人逼著她吃。


    「你怎麽讓師父消氣的?」她問著鄭延壽。平常她不可能關心這問題,但她不想每天一睜眼就吃到就寢,能換話題就換話題。


    「怎麽解釋她就是不肯聽,我就把她抱過來親下去,就好了。」兜了一大圈,還是最原始的方法最好用。


    「就這樣?」那他挨刀又中毒的不就是個傻子?


    「薑還是老的辣,年輕人,多學學啊!」


    「……多謝指教啊!」趙係玦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他的犧牲,最好他們能進到「百花穀」,更別說跟姚鳳見上一麵了,居然還敢酸他?


    「他需要休息,你去陪師父吧。」她不覺得師父這麽好說話,要哄師父開心,連細節都要顧慮得很好,他後頭可能還有得受。


    不過這也難說,一個鍋配一個蓋,他們的相處模式隻有他們才懂個中樂趣,隻是她和趙係玦不需要天天你追我跑。


    「冬晴,你說你爹娘會不會聚首再婚?」


    「老夫老妻了,不好看吧?」都要當袓父母了還披上紅豔的喜服拜堂,外界的嘲諷恥笑應該多於稱讚,師父不可能會做有損顏麵的事情。


    「很好,我這刀算是沒白挨,至少你是我堂堂正正的趙家媳婦!」都忘了冬晴還沒答應他要回去呢!他急問:「你會跟我回趙家吧?會吧?」


    「說這個還太早,你先把傷養好再說。」


    「喔……」糟糕,他的好像也沒比較輕鬆……


    趙係玦過了幾天不見天日的生活,幸好他之前被冬晴訓練得不錯,並未替她帶來什麽麻煩,甚至他這瞎子還能帶孕婦散步呢!


    「看你適應得不錯,這布條拆或不拆都沒差了,我看與其當個睜眼瞎子,不如當個真瞎子,你說不定還比較得心應手呢!」姚鳳還在生趙係玦的氣,出口的話酸溜溜的,都是挖苦。


    「嶽母太看得起小婿了,我還是當個平凡人最得心應手。」今天就要拆布條了,他要好好地把冬晴看過一回,經過這幾次考驗,他更懂得珍惜身邊的人,最好以後都不要再用這種方式找回嬌妻了。


    隻是他不懂一點,拆個覆眼布需要勞師動眾地來到清心坡嗎?


    「我說過要讓你看看桐花飛舞的美景,以後離開『百花穀』,你會懷念這景色的。」顧冬晴帶他到樹蔭下,準備拆下他眼皮上的布條,卻被他緊張不已地捉住。


    「如果好了你就要趕我出穀,我決定遵照嶽母的話,當個真瞎子。」他不想出穀後回想起白綠相間的油桐花景象,就感慨地紅了眼眶,心痛如絞好嗎?


    「誰要趕你出穀,我孩子都還沒生呢。」草木皆兵,不累嗎他?「你看好,現在是油桐花開得最美的時候,過幾天開始凋謝可就不美了。」


    她小心翼翼地拆下他覆眼的布條,這次傷勢不算嚴重,為他裹上的布條既薄又透光,解下後,適應一會兒由樹蔭透下的光,就逐漸能視物了。「怎樣,眼睛會疼嗎?」


    趙係玦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待他清楚眼前的事物時,一股清幽靜謐的氣息透過朵朵雪白桐花,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眼前的美景再漂亮,都沒有他想再見顧冬晴一麵重要,他轉過頭。「冬晴,你……你是冬晴?」


    「不然還有誰?」她知道自己變了不少,但總不到認不出來的地步吧?


    「你……你怎麽會?嶽母替你找來神木膽了嗎?」在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顧冬晴的體型竟然隨著她的肚子變大變高了,像脫胎換骨似地褪了一層皮,整個人明亮了起來,細致的五官像用筆描繪過而添加了幾分深邃,秋水瞳眸像蘊含了幾千卷詩藏般充滿睿智,柳眉淡掃,鼻挺唇紅,瘦小的身體也比以前豐腴許多,但不是胖,是軟玉無骨的完美身形。


    「從我懷孕開始,孩子長,我也跟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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