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孫紹鑫要是這麽容易就被趕走的話,他也就不是孫紹鑫了。


    他緊緊粘在她身邊,一臉期待的看著她,“不喊娘子那喊名字?也行!齡娥,這許多菜色你在家裏也沒做過,我是想家裏若能簡單點弄些,偶爾有幾樣菜我就滿足了。”


    他一直知道她的手藝好,卻沒想到她的手藝好得可以一個人置辦出上等的席麵來,從剛剛開始,那食物的香味就不斷勾引著他肚裏的饞蟲,恨不得把那些東西全都扣留下來,留著自己吃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她脫了他那貪吃的模樣,沒好氣的說著。


    真是的!這男人到底是像誰呢?據爹說,孫伯伯是一個以嚴正聞名的好人,怎就生出這樣一個兒子來?


    有時候說話混帳得讓人想槌他,有時候死皮賴臉的讓人受不了,加上這愛吃又霸道的個性唉,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他得了承諾,笑咪咪的圍在她身邊,不是偷空摸她的小手,就是細心的幫挑著頭發往後撥,不然就是拿著汗巾細細的幫她擦汗。


    頓時,這小廚房裏的兩個人眼神又曖昧了起來,她雙頰慢慢泛紅,眼睛都羞得不敢看他,他則是一臉坦然的微笑著,動作也更不知收斂。


    而已經被遺忘的店小二和阮齡年兩個人捧著空盤子站在外頭,看著裏頭甜蜜蜜的畫麵,紛紛尷尬的轉過頭去,並麵麵相覷了一眼,決定這時候還是誰都別進去的好。


    那尷尬的氣氛實在讓人無法開口打破啊!


    婦人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裏,一走進房門,一股濃重的藥味衝鼻而來,婦人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直直往床邊走去。


    “你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床上躺了一個男人,他在見到婦人走進來後才放鬆緊繃的身體,以沙啞如夜梟般的聲音問道。


    “大哥,我見到那個人了。”婦人依舊是細聲細氣的說話,但那話裏的陰冷卻足以讓人發寒。


    秦中,也就是那日被孫紹鑫和風俊祈兩個人擊傷的那個藍衣人,忍痛低嘎的輕笑。


    “想不到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日我們大約尋著方向過來卻隻找到一人,正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呢,現在又讓我們遇到了另外一個,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笑完,他頓了頓,“不過那人你是在哪裏兒到的?有沒有泄了行蹤引人懷疑?”


    那婦人搖了搖頭,一臉自信。


    “剛剛在外頭時我頭發披散,遮掩了大半容貌,又加上我那時沒和他們任何一人正麵對上,就是那些士兵也隻是遠遠的見過,應該是不會有人認出我來的,大哥放心。”


    秦中又咳了幾聲,眼神露出一點陰狠。


    “那就好,可別像二弟、三弟那樣,因為一時的不注意,落入那些小人的陷阱中。”語氣中有著恨意。


    婦人點了點頭,雙手緊緊的握拳,“我明白的,這仇我絕對要替二哥和三哥報。”


    若那兩個人殺了她也就罷了,可他們竟然殺了她最愛的三郎,要她怎麽不恨?!


    就是上天下地她也要殺了那兩人來血祭她的三郎。


    秦中看著她的動作和神情,眉頭忍不住一皺,暗忖著,她若不能冷靜下來,隻怕到時候連自己都得賠了進去,不禁麵露憂色。


    詩會是早就開始的,隻是快到用膳時分,那菜色才一盤盤送了出去,直到最後一盤都端出去後,阮齡娥才終於有鬆了口氣的感覺,便拉著椅子坐在外頭,感受外頭沁涼的秋風拂去一身燥熱的美好。


    其他人也趁了這個機會休息一下,畢竟等宴席散了之後,他們還得要收拾才能回去。


    隻是才休息沒多久,剛剛那領著他們過來的婦人又出現在他們麵前。


    “幾位請跟我來,小姐說了,請幾位於一邊的廂房休息一會,等等還有話要和阮姑娘說。”


    阮齡娥也不大清楚這大戶人家的規矩,隻知道盡量不要違逆或冒犯即可,更何況隻是換個地方休息,也沒什麽不對。


    孫紹鑫本坐在一旁,見狀便起身,也想要跟著去,卻見那婦人轉頭又說:“孫公子,我家少爺請您到前頭去呢。”


    風俊祈之前也受了重傷,後來他們兩個各自養傷,很少碰麵。


    也因最近都沒得到什麽消息而少了聯絡,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問問看,而既然現在他先派人來找,或許是他那裏有了什麽進展也說不定,於是他也沒懷疑,就這麽跟著去了。


    那婦人見孫紹鑫離開後,便帶著阮齡娥、阮齡年和店小二往旁邊的廂房走去,她先安排了一個靠外頭的廂房安置兩個男孩子,才又帶著阮齡娥一路往裏頭一處比較僻靜的廂房走。


    被帶到旁邊栽著一片紫竹和有一小潭未幹的水潭旁的廂房時,阮齡娥見她打開門,不疑有他地踏了進去,但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隻覺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頓時就沒了意識。


    那婦人隨手將她扔了進房。這並不是什麽廂房,不過是一間沒清掃過的屋子,裏頭滿是灰塵,家具擺設也幾乎都沒有,四周都是破破爛爛的。


    婦人一臉陰惻惻的。


    “本來是打算直接取你的小命,但若讓你死得太無聲無息,無法消我心頭之恨,就讓你多活一會吧!。”


    說罷,她關上了門,轉頭就往外走去,因為她可沒忘了要報仇的正主在外頭呢!


    隻是才剛要往外走,就看到遠遠的有兩個人正以飛快的速度往這方向而來,她頓時臉色一變,同樣快速回頭,隻是畢竟她擅長的不是輕功,很快的,三人的距離很快就被拉近,她的身影清楚的暴露在兩人的眼前。


    她咬了咬牙,忖道,本不想鬧得太大引來注意,但這是你們逼我的!


    於是,她從懷中摸出點火石,又抓了一把幹葉子,直接點燃後隨手一扔,那火星頓時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在四處,很快的那星星之火變成了足以燎原之勢。


    直到那火宛如一片火牆將所有的人都擋在外頭,她才停了下來,隔著蔓延的火勢聽著外麵那紛擾的人聲和模糊的人影,大笑開來,“哈哈哈……”


    稍早,在往前院走的路上,孫紹鑫迎麵就見到那個說要找他的風俊祈,痞賴的笑著,“莫非是等我等久了?”


    風俊祈在前頭宴上吃了一半,突然得到一個消息,匆匆丟下筷子打算往後頭走去,就見孫紹鑫走來,本來他還想先打個招呼,誰知道孫紹鑫卻迎頭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什麽等久了?難道你不是特地來尋我的?”風俊祈疑惑的問著。


    孫紹鑫笑容突然一僵,瞪大了眼看著他,“難道不是你讓一個婦人找我來的嗎?”


    “有這回事?”風俊祈搖了搖頭,臉色難看的回道:“不會的,我如果要讓人進內院傳話,才會找丫頭或婦人,如果是在後頭或外院,我都是直接讓身邊的小廝去的,看來你被騙了!”想著,風俊祈臉色陡然沉了下去。“等等,你說是一個婦人?”


    “騙我有什麽好處?難道……”


    他心神一凜,和同樣想到一個方向去的風俊祈互望,兩個人同時施展起輕功,往後頭小廚房的方向去。


    一路上,風俊祈快速的告知他剛剛得來的消息,說是在城外搜到了一對男女屍體,而那女的屍體正是他府上一個婦人的。


    這麽明顯的關係如果他們再猜不透,就該拿塊豆腐自己一頭撞上去!


    看來當天那個婦人必是善於易容之術,用了那個法子替自己和那個男人找了個替身混進城裏來,甚至可以說那婦人早已經混進這風府裏。


    一到小廚房,人早已不見蹤影,畢竟在孫紹鑫離開時,那婦人也帶著他們離開了。


    孫紹鑫隻覺得心越來越冷,又提氣往剛剛那婦人離去的方向找,還未到廂房,就看見那婦人從裏頭正走出來,在看見他們後,飛快的轉身離去。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馬上提氣追去,誰知那婦人卻在反身而去時,竟然從懷裏拿出打火石,並抓了一把幹燥枯葉,不顧於會被燒傷的危險,把枯葉點燃後撒往四處。


    風俊祈見狀,連忙停下腳步,準備喚人來滅火,隻是在他喚人之際,那火已隨著秋風快速燃起一道火牆,蔓延至附近所有的廂房。


    那婦人停下腳步站在烈焰大火後,大笑幾聲,並用陰惻惻的尖細聲音大聲喊著,“哈哈!誰教你們殺了我的三郎,我今兒個總算報了一半的仇,就算殺不死你們,我也要帶幾條人命走!


    “尤其是你,孫紹鑫,你那嬌弱的未婚妻就躺在這火的後頭,我等等就再去裏頭多放幾把火,隻怕等你倆團圓的時候,就隻能看見一具焦黑的屍體了,你該感謝我的,起碼我還給她留了個全屍,哈哈哈”


    一聽這話,孫紹鑫哪裏還能夠忍得住,不管後頭風俊祈的高喊,縱身一跳,踩著還有一點火星的瓦麵,朝那瘋女人的方向而去,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墨來了,手裏握著把畫著一枝紅梅的折扇,站在那笑聲嘎然而止的婦人麵前。


    婦人臉色一變,在他舉著折扇對著她而來的瞬間,縱身往後一躍,閃過了攻擊,但她心中很明白,自己絕對不是這人的對手,逃也逃不了,所以既然不能求生,那麽她也一定要抓個墊背的死在他麵前。


    她剛剛放火形成一道火牆,不過是為了攔住外頭的人,沒想到孫紹鑫竟不怕死的就是踩著火也要跳進來,她現在隻能想辦法多拖一點時間,讓這火蔓延得更快更廣,那麽她就算是贏了。


    孫紹鑫一路進攻,不斷的厲聲逼問她,“說!她人呢?!”


    “人?等我死了你再到地府去問我吧!”她冷笑著,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軟劍,一邊攻守一邊說。


    就在兩人對決之際,外頭的風俊祈喚了人來滅火,那婦人心有不甘的以為自己這草率的計劃即將失敗時,後頭的廂房竟同時冒出火來,跟剛剛她那隨手點燃的火星大不相同。


    她一個念頭閃過,明白這是大哥在助她,風俊祈和孫紹鑫臉色更差了,因為他們也想到同件事了。


    因為這突生的大火,情勢頓時逆轉,孫紹鑫急著想結束這場爭鬥,趕緊到廂房去尋找阮齡娥的下落,那婦人卻不畏死的糾纏著他,不時使劍遊走在他四周,阻攔他前進。


    孫紹鑫見火勢越來越大,不少廂房都已陷入火海,再也無法抑製狂暴的脾氣,不顧自己尚未好全的傷勢,拚著傷口裂開,也再不留手,一個縱身飛躍,讓婦人刺過來的軟劍隻差一指的距離旋過胸口,他手上的折扇則直指她的咽喉,並使折扇前端透出一排鐵刃,在一瞬間收割了那婦人的性命,而後收回折扇,任那婦人的鮮血噴灑自己一身。


    他轉身,飛快的用眼神掃過一間又一間的廂房,這時候他無法思考,甚至沒辦法去想,如果他找到人時隻剩下一具焦黑的屍體該怎麽辦,他隻知道,他絕對不會讓那該死的話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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