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都大禍臨頭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兒唱歌跳舞啊。」有人出言訕笑。


    牧頌晴停下腳步,目光驚疑地望向他們,「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擅闖進來?」


    別苑年事已高的老管家,從後方氣喘籲籲追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告,「夫人、郡主,小、小的攔不住這幾位官爺,他們說有事要見夫人,便直闖了進來。」


    祈如春站起身,沉聲道:「幾位官爺為何擅闖敝宅?難道你們不知這裏是康王府別苑嗎?」


    一名衙役瞄了瞄她,再瞅了瞅牧頌晴,語氣裏半分尊敬都沒有,還透著抹幸災樂禍,「咱們就是知道這是康王府別苑才進來的。」


    他那猥瑣的眼神讓牧頌晴見了有些厭惡,不禁皺眉,「你們方才說什麽大禍臨頭,是什麽意思?」


    這時一名師爺打扮,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一揖之後說:「夫人、郡主,咱們是奉州府大人之命前來捉拿兩位。」


    「你們憑什麽說要捉拿我和娘,我們犯了何事?」牧頌晴驚愕質問。


    「康王兵敗被誅,八皇子已在都城登基為帝,陛下有令,所有皇子的家眷皆須押往都城聽候發落。」


    聞言,祈如春心頭一震,臉色愀變,「你說什麽……康王被誅 」


    「沒錯。」


    「咳咳咳咳……」祈如春震驚地緊緊抓住女兒的手,激動得掩著唇,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


    牧頌晴擔憂地輕拍撫她的背,「娘親您別激動,當心身子。」


    那名師爺神色有些不耐煩,「請夫人和郡主隨我們回去覆命。」他使了個眼神,命兩名衙役上前帶走她們。


    蘭兒焦急地護在她們身前,「你們想對夫人和郡主做什麽?」


    一名衙役粗魯地一把推開蘭兒。「走開,不幹你的事,再擋著咱們,連你一塊抓。」他與另一名衙役分別拽住牧頌晴與祈如春,要將兩人帶走。


    牧頌晴奮力掙脫後,奔上前用力推開抓著母親的衙役,將母親護在懷中,怒目瞪著他們,「不許你們碰我娘親,她有病在身,要走我跟你們走。」


    「康王已兵敗被誅,你以為你們還有本錢討價還價不成!」那名衙役咒罵一聲,隨即抬起手便要朝她打下,這時猛然傳來一道喝斥聲。


    「住手!」


    衙役回頭一看,瞥見三名身穿鎧甲的軍人走進來,為首的那名男子一襲玄色鎧甲,俊挺偉岸,英姿勃發,腰間係著一把黑鞘長刀。


    師爺見到他,急忙恭敬地上前行禮。「見過上官將軍。」


    看見他,牧頌晴眸裏閃過一絲連自個兒都沒察覺的欣喜,「上官鳳馳!」


    上官鳳馳朝她揚了揚眉,薄唇微揚一笑,接著看向祈如春,拱手道:「末將來遲,讓夫人和郡主受驚了。」


    「上官將軍,王爺當真死了?」祈如春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證。


    「是的,夫人。」上官鳳馳頷首道。


    祈如春身子一晃,搖搖欲墜。


    「娘親!」牧頌晴急忙扶住她。


    上官鳳馳瞪向師爺,「這兒交給我,你們先回去。」


    師爺微一猶豫,但心忖上官鳳馳是輔佐陛下登基的大功臣,是當今陛下跟前的大紅人,不好得罪,遂應了聲,便率人離開。


    祈如春忍著喪夫的悲慟之情,心中明白康王爭奪皇位失敗,新帝登基必然饒不了他們這些家眷,不是被流放到邊陲,便是淪為奴婢。她這病弱的身軀再活也沒多少時日,會有何下場她不在意,但她必須為女兒謀一條生路。


    這麽想著,她撲到上官鳳馳麵前,雙膝跪地央求,「妾身願返回都城聽候發落,但求將軍網開一麵,放了頌晴。」


    牧頌晴著急地想扶起母親,「娘親,我絕不會獨自逃走,讓您自個兒前往都城,要去我們一起去。」


    「娘在說話不準插嘴。」祈如春朝女兒厲斥。


    被母親這一喝斥,牧頌晴委屈地抿著唇不再出聲。


    上官鳳馳扶起祈如春,「夫人請起。」瞥了牧頌晴一眼。


    見他神態平和,似是有商量的餘地,祈如春心念電閃,如今唯有一個方法能保住女兒,「將軍,頌晴今年十八歲,未曾婚配,她能歌善舞,模樣生得也不差,求將軍收了她吧。」八皇子能登基稱帝,上官鳳馳可說功不可沒,以他如今的威名,必能庇護女兒。


    「你要我娶她?」他瞥向牧頌晴,打量貨品般的將她從頭看到腳,那放肆的眼神帶著一抹興味的笑意。


    沒想到娘親竟想將她許配給他,牧頌晴連忙出聲反對,「娘,我不嫁,我怎麽能在這時候嫁人!」


    「你給我閉嘴!」祈如春怒斥一聲,回頭再望向上官鳳馳,「將軍娶妻了嗎?」


    「末將尚未娶妻。」他隨手摘了朵李花在手中把玩,眼神不時玩味地瞟向牧頌晴。


    「不是妾身自誇,放眼青州,隻怕找不出幾個生得比頌晴更美的姑娘了,頌晴絕不會辱沒了將軍。」祈如春神色急切地道。


    他上前兩步,握著牧頌晴的下頷,左右打量著。


    拍開他的手,牧頌晴憤怒的瞪著他,用眼神傳達不想嫁給他的心意。


    上官鳳馳彷佛看不懂她眸裏的拒絕之色,噙著笑回頭詢問兩名隨行下屬,「依你們看,她可配得起本將軍?」


    兩人驚訝地麵麵相覷,聽將軍的話似是有意答應這門親事,交換了個眼神後,兩人說道:「將軍與郡主可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十分匹配。」


    聽見他們的話,他滿意地點點頭。


    一直緊盯著他的祈如春急忙問:「將軍是答應了這樁婚事?」


    斜睨牧頌晴一眼,上官鳳馳挑了挑眉,「就怕郡主嫌末將是個粗人,配不上她。」


    「將軍願娶頌晴是她的福氣,她哪有資格嫌棄將軍。」見女兒要出聲反對,祈如春狠狠瞪了女兒一眼,警告她不準開口。為免夜長夢多,她趕緊再說:「那麽這婚事就盡快辦了吧。」


    「娘對自己身子的情況心裏有數,再活也沒多少時日,你若不嫁上官鳳馳,娘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為了娘親這番話,翌日,牧頌晴便倉卒地披上嫁衣出嫁,由於決定得匆促,婚宴僅邀請了幾名鄰居和上官鳳馳的數名心腹參加。


    洞房夜,上官鳳馳走進喜房,屏退了蘭兒,走向床榻,看見牧頌晴已自行揭去蓋頭,坐在榻前出神地看著自個兒的雙手。


    低垂著的目光瞥見一雙黑靴在她麵前站定,牧頌晴頭也沒抬地出聲問:「你為什麽肯答應我娘親娶我?」


    她隻是一個兵敗被誅的皇子之女,娶她對他沒什麽好處,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娶她。


    他低低一笑,「夫人為了保你一命,不顧身分懇求我娶你,我怎麽忍心拒絕她。」


    她抬起眼,嘲諷,「你也會有不忍心的時候?」


    「縱使是鐵石心腸的人,偶爾也會動惻隱之心。昨日我那百年難得一見的惻隱之心不知打哪鑽了出來,這才答應了你娘。」他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明白這便是人家說的合巹酒,她遲疑著沒有立刻接下。


    他清冽的嗓音淡淡揚起,低垂的眼睫掩住了他瞳眸裏的思緒,「喝了這酒咱們才算成了親,你若不喝,我也不會勉強你,頂多這婚事不算數。」


    娘親的話回蕩在耳畔,她輕咬著唇接過酒杯,與他一起飲下合巹酒。


    喝完酒,上官鳳馳沒再搭理她,徑自坐到桌前吃起酒菜,見他埋頭大吃也沒招呼她一聲,她黛眉一擰,也不客氣地走到桌前坐下,填飽自個兒的肚子。


    見她拚命夾菜往嘴裏塞,他哼笑。「沒人跟你搶,你不需要吃得這麽急。」


    她睞他一眼。「你試試一整日沒進食看看。」她隻在早上喝了些粥,之後滴水未進。


    「行軍打仗時,一、兩日沒得吃是常有的事。」他輕描淡寫地道。


    她被他的話給堵得一時啞口無言。


    他凜銳的黑瞳注視著她,忽問:「你這兩年可有想我?」


    「你不在我耳根清靜多了,想你做什麽?」她說了反話,不想承認他離開的這兩年中,她確實時常想起他,昨日見到他,更是一抹驚喜油然而生。


    他抬起她的下顎,眼神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火光,下一瞬猛然覆上她的唇。


    被他猝不及防的強吻,牧頌晴驚愕膛大眼,等回神後想推開他,唇瓣卻驀地被他用力一咬,痛得她皺起眉,他卻滿不在乎的一把橫抱起她。


    牧頌晴嚇得拍打著他的胸膛,「你要做什麽?!」


    「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說我要做什麽?.」他刻意一臉輕佻邪佞的表情。


    她被他丟到床榻上,驚駭中看見他開始脫下身上的喜袍,她急忙叫道:「等一下!」


    他抬目瞅向她。


    「我們來擲骰子,三戰兩勝,若是你贏了,我就乖乖跟你圓房,但若是我贏了……」看見他投來的目光透著絲陰冷,她有些結巴地說完接下去的話,「你、你就不能勉強我。」


    「我們已成親,圓房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為何要跟你擲骰子?」他雙臂橫在胸前,冷冷睇著她。


    她仰起下巴迎視他的眼神,隨口說了個理由,「因為……你是英雄好漢,不該做出強人所難的事。」


    「哼。」他冷笑一聲,「好,我就如你所願,但規則由我來做主。」


    聽見他答應,她神色一喜,「好。」


    「點數少的人贏,一戰決勝負。」


    她有些吃驚地張了張嘴。


    「你不答應?」


    她咬牙點頭,隻要有機會她就不能放過,「我答應。」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顆骰子。


    見她早有準備,上官鳳馳眼神掠過一絲陰黯。她就這麽不想嫁給他嗎?


    「你先還是我先?」牧頌晴問。


    「妳先。」


    「好。」拿起骰子,她吹了一口氣,在心裏祈求一定要開小,然後鄭重地朝床榻擲下,結果開出三點。嗬,點數不大,除非他能擲出一點或是兩點,否則就是她贏了,她欣喜地將骰子交給他。


    瞟她一眼,他隨手將骰子一拋。


    她緊張地看著旋轉的骰子,等骰子停下後,看見上頭竟是兩個紅點,她愕然地瞪大了眼。


    他們比的是誰點數少……她輸了!


    「你還有什麽話說?」他的嗓音響起。


    「我、我……」


    「願賭服輸,把衣裳脫了吧。」他語氣有些冷。


    她咬著唇,雙手按著衣襟,遲遲沒有動手脫下身上衣物。雖然明白成了親,跟他圓房是必然的,可也不知為何她就是害怕,想起他曾嘲笑她身子瘦巴巴沒啥好看的事,她下意識地把衣襟按得更緊。


    雙眸隱隱罩著寒霜,他索性親自動手。


    她不肯就範,對他又推又打。


    「方才可是你說要賭的,你想言而無信嗎?」他墨瞳微現怒色。


    「我、我又沒說不服輸。」她咬著唇,慢吞吞地解著衣扣。


    見她磨磨蹭蹭,他嘲諷,「春宵苦短,娘子莫非打算一顆衣扣解到天明?還是我來幫娘子吧。」他才剛一伸出手,她便像受到驚嚇的獸兒,低頭朝他手腕用力一咬。


    但新郎官也不是好惹的,當即扯開了她。


    新娘子惱怒地使盡全力朝新郎官又踢又打。


    新郎官絲毫不懂憐香惜玉,粗魯地壓製她。


    原該風光旖旎的洞房夜,新郎新娘卻在喜房裏上演一場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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