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殿。


    牧隆瑞小心翼翼地捧著傳聞中神奇的寶壺。


    七七四十九天前,聞人尹將化血草投入寶壺裏,據說隻要靜置四十九日,再把自己的血滴入寶壺,血便能化為清水,而飲了壺中之水就能使人青春永駐、擁有無上才智,若以壺中之水滴石,則能點石成金。


    他打開寶壺的蓋子,迫不及待地便拿起一旁的匕首,在手臂上劃出一道傷口,讓血滴進寶壺裏。


    牧隆瑞接著望,向被他召喚來的聞人尹詢問:「聞人愛卿,再來該如何做?」


    「陛下,臣也沒把握這一定能成,所以請陛下先拿一塊石頭來試試,若是滴上去真能點石成金,那就表示成功了。」


    「王公公,去取一塊石頭過來。」牧隆瑞吩咐他身邊的內侍總管。


    「是。」王公公領命出去,不久便帶回了塊石頭。


    拿起寶壺,牧隆瑞將壺中的液體倒出滴到石頭上,神奇的是壺中流出來的竟不是鮮紅的血,而是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清水。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石頭,隻見石頭滴到水的部分果真一點一點慢慢變成金色。


    他滿麵驚喜,一旁看著的聞人尹也一臉激動地叫道:「成了,真的成功了。」


    見狀,牧隆瑞毫不遲疑再在手臂上劃下一刀,將血滴入寶壺中,然後拿起寶壺飲下壺中那些化成清水的血。


    聞人尹看見他咽下了寶壺內的液體,方才臉上的激動之色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出聲問:「陛下,那寶壺裏的水滋味如何?」


    擦了擦嘴,牧隆瑞說:「甜甜的,帶了點香氣。」


    「既然陛下已試過寶壺,那麽可否歸還給臣?」他溫文有禮地詢問。


    「既然朕已知曉寶壺之秘……」牧隆瑞望向他,臉上陰戾一笑,「那麽也沒必要留著你了。」


    「陛下想殺人奪壺?」聞人尹臉上一絲害怕都沒有,反而從容不迫,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念在你解開了寶壺之秘,朕會命人厚葬你,你就安心去吧,來……」牧隆瑞正要開口召喚侍衛進來時,突然神色痛苦地按著胸口,從龍椅上跌落下去。


    「陛下!」


    見狀,一旁的王公公急忙上前想扶起他,同時要喊人,聞人尹飛快抄起桌案上的一卷書朝他砸去。


    被書砸到頭的王公公頓時兩眼一翻,昏倒在地。


    聞人尹走過去踢了踢他,他方才使了六成的內力丟書,這王公公至少也要昏厥個幾個時辰才會醒。


    接著他往外走,打開殿門,朝守在殿外等候他的一名劍眉星目的少年說:「晨瑞,陛下留我商討事情,你不用等我先回去吧。」這是兩人的暗號,表示事情一切順利,他可以去施放訊號了。


    「是。」牧晨瑞立刻離開,暗中找了個地方施放訊號煙火。


    聞人尹再悠哉地走回屋內,看見牧隆瑞趴在地上挪動著,似想爬出晴光殿去求救,他氣定神閑一把將牧隆瑞拽了回去。「你好好在這兒待著吧。」他解下王公公腰帶,將他綁在桌案旁不讓他再亂動。


    倒臥在地的牧隆瑞驚怒地瞪著他。「你在壺中下毒!」


    他心口劇痛且力氣全消,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他,就連聲音都很嘶啞,無法放聲大叫,讓殿外的侍衛進來救駕。


    聞人尹蹲下來笑吟吟看著他,「沒錯,那化血草又名血毒草,是一種非常罕見的藥草,平時無毒,可一旦沾了人血便會化血為水,形成劇毒,而飲下這水,則會令人麻痹,使人全身無力。」


    「那石頭為何會變成金色的?」牧隆瑞啞著嗓駭問。


    他好心情的解釋,「那是因為我在化血草粉裏摻了一種叫銷金草的藥草粉末,那種粉末摻了水後,滴在物上,會暫時將物品染成金色,但藥效隻有一刻,市麵上有些不肖商人便以此種藥粉假製作金子,以假亂真。」他精通醫術也善於使毒,知悉各種毒物。


    「你敢對朕下毒,這是死罪!」牧隆瑞先是威嚇,接著語氣又一轉,「你立刻將解藥交出,朕可不追究你的罪行。」


    「嘖嘖嘖,我說陛下,你認為我會那麽天真把解藥給你嗎?依你殘虐的性情,隻怕一得了解藥就會立刻將我挫骨揚灰、五馬分屍吧。」他搖搖頭。


    以為聞人尹是記恨他遲遲不將寶壺歸還的仇,牧隆瑞急忙道:「朕發誓絕不會這麽做,你、你快把解藥給朕,你想要寶壺,朕還你就是了。」


    「嗬,這破壺一點用都沒有,隻有你才當它是寶貝。」


    「你說什麽?」他愕然地瞪大雙目。


    「這寶壺的神奇之事是我師兄夜離杜撰出來,命人散播出去的。」


    他不敢置信地問:「他為何要這麽做?」


    「這一切都是為了要引你上勾。」聞人尹抓著桌案上一隻玉鎮紙把玩著,趁著在等師兄他們前來時替他解惑。


    「引我上勾?難道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


    「沒錯。」


    「你、你們想造反!」他倏地臉色一變,「夜離的死也是假的?!」


    「正是。」聞人尹笑咪咪頷首。


    「你們膽敢反叛,這可是誅九族的重罪!」他嘶啞的嗓音喊著。


    「等你死了,咱們就是為民除害的大功臣,誰敢誅咱們九族?」


    聽出他話中的殺意,牧隆瑞麵露驚恐,「你們竟想弑君,就不怕留下汙名遭萬世唾罵嗎?」


    「誅殺你這暴君,後世之人隻會拍手稱好,誰會唾罵咱們?不過你這條命師兄答應了要留給上官鳳馳。」


    「上官鳳馳也參與了此事?!」牧隆瑞一臉錯愕,他接獲密報說他日日耽溺於酒色之中,早已不複見昔日的勇猛英武。


    「沒錯,他所率的大軍已前來都城,待會兒就到了。」


    「你們究竟是誰想要謀奪朕的皇位?是你,還是夜離或是上官鳳馳?」牧隆瑞震怒得目皆盡裂。


    「都不是。」他微笑搖頭。


    「那到底是誰?」


    「我隻能告訴你,他跟你一樣是先帝的兒子。」不想讓牧晨瑞雙手沾上親手足的血,因此在此事中,他隻讓牧晨瑞負責施放訊號通知師兄和上官鳳馳。


    「先帝的兒子除了我早就都死光了!」


    「沒錯,都被你殺光了,不過當年師兄暗中救下了一個。」


    「是誰?」他急問。


    「等你到了黃泉之下,再去詢問先帝吧。」夜離冷冷回答,與上官鳳馳、牧歌爾一起走進晴光殿。


    看見牧荻爾,牧隆瑞震愕地指著他,「你不是變成傻子了?」這還是他親自去確定的。


    「當年你能裝出一副仁厚謙遜的模樣,我自然也能扮成呆傻的樣子。」牧荻爾悠哉笑道。


    當年輔佐牧隆瑞登基的三大功臣,夜離、牧荻爾和上官鳳馳如今又齊聚一堂,但今日卻是來送牧隆瑞下黃泉。


    上官鳳馳的俊顏冷冽得沒有一絲溫度,一步步逼進牧隆瑞。


    「該來算算我們之間的帳了。」他的兵馬已製住了皇城軍,封鎖了整座皇宮,禁止任何人進入。


    牧隆瑞驚駭地縮成一團,卻還不放棄一絲希望挑撥道:「上官鳳馳,隻要你替朕殺了他們,朕就封你為王,將一半的江山分給你。」


    上官鳳馳無視他的話,抽出腰間的黑刀,眸裏道發出強烈的殺意,「我現在隻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殺了你,為我的妻子和孩兒報仇!」


    聞人尹不忍牧隆瑞下場太慘,想了想勸道:「上官兄,我這兒有種毒藥,服下後他會受盡折磨,最後心脈俱斷而亡,不必你親自動手。」隻讓牧隆瑞飽受一刻鍾的折磨是他最後的一分仁慈,要不然以上官鳳馳對牧隆瑞的恨,隻怕會將他的肉一片片剛下來淩遲至死。


    「我不喜歡用毒藥,我要親手殺了他。」上官鳳馳一口拒絕。


    聞人尹還想再勸,夜離抬手阻止他,「讓他動手吧。」


    若不是先前便答應了上官鳳馳要將牧隆瑞的命留給他,他也很想上前砍個七、八十刀,親手替愛妻報滅門之仇。


    被綁在桌案旁的牧隆瑞逃無可逃,拚命地縮向桌腳,驚恐地喊道:「我、我把全部的江山都給你,讓你當皇帝,你不要殺我。」


    上官鳳馳毫不留情地揮刀朝他砍下--


    盛德六年,牧隆瑞暴虐無道被誅,新帝牧晨瑞登基,改年號為正道,取其意為回歸正道。


    他登基之後第一道下的聖旨是給聞人尹。


    接到聖旨,聞人尹氣得跳腳,立刻跑去見他。


    「你這是什麽意思?居然下詔不準我娶任何姑娘為妻!」


    「尹大哥,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牧晨瑞滿臉掩不住的感情。


    聞人尹被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得背脊發毛,「就算這樣,你也用不著下這種聖旨呀,給我收回去。」他將晨瑞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了五、六年,可不是希望教出的這麽一個是非不分的糊塗蛋。


    身形魁梧的牧晨瑞拉近他表白,「尹大哥,你還不明白嗎?我想要你一生都陪伴著我,這一生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你也不許娶別的姑娘為妻。」


    「你你你你……」聞人尹驚愕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好半晌,打結的舌頭才恢複了靈活,「你是不是腦子壞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他指著胸口,一臉認真,「我這裏裝的全部都是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當這個皇帝?全是為了你,因為你要我當,所以我當,隻要是你希望的,我全都會為你做到。你要我當個好皇帝,我就為你當個好皇帝,可是倘若沒有你陪在我身邊,這個帝位我也不要了,誰希罕就給誰好了。」


    聞人尹斥責,「你怎麽可以這麽任性,你可是先帝唯一僅存的血脈,有好好照顧百姓的責任,除了你還有誰能當這個皇帝?」


    「還有皇叔旭王呀。」


    「他不想當皇帝。」


    「我也不想,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皇宮裏很孤獨,若是可以選擇,我想繼續跟尹大哥一起住在樂平侯府。」


    「你這是……」聞人尹錯愕得不知該怎麽說他。


    「尹大哥,你討厭我嗎?」牧晨瑞神色黯淡地問。


    「不討厭。」他搖頭。


    「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直覺地回答後,見牧晨瑞喜逐顏開,他趕緊再補上一句,「是把你當成弟弟看待的那種喜愛。」


    牧晨瑞才剛綻開的笑臉頓時像枯萎的花,黯然無色,落寞的神情讓人憐惜。


    到底是一手教養大的孩子,聞人尹忙勸慰,「你現下還年輕,等你日後立了皇後,有了妃子,她們替你生下一群孩子後,你就不會再覺得孤獨了。」


    「我不會立後,也不會有妃子。」


    「那怎麽成?這樣皇室的血脈要如何延續?」


    「從宗親裏抱養一個便成了,再不然從皇叔那選一個接任。」牧晨瑞邊說邊緊抓著聞人尹的手,可憐兮兮地央求,「十年,尹大哥,你陪我十年,若是十年後你還是對我無意,我就讓你離開好不好?」


    「不成,三年。」


    「七年。」


    「五年。」


    「好,就這麽說定了。」


    兩人討價還價、你來我往,最後牧晨瑞俊朗的臉上露出朗笑,眸裏閃過一絲狡詐。他會在五年的時間裏攻下尹大哥的心,讓尹大哥心甘情願陪伴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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