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夕夏咬了咬牙。「你房裏已經有人了,還要我來做什麽?」


    「你看清楚,這裏除了你跟我,還有誰?」


    她一楞,這才發覺吳欣寧根本就不在房裏。


    「那是一出演給你看的戲。」他突道。


    聞言,她驀地回頭,直視他幽邊的眸。「你故意的?」


    「對。」見她氣得開始掙紮,他將她值得更緊。「這本來就是你的意圖,不是嗎?但事實上,你真的要我這麽做?」


    他之前就跟吳欣寧把話說開,讓她知道,他跟她之間沒有半點可能性,並要求她順便配合演這一場戲,隻為了確定夕夏心裏是不是有那麽一丁點的在意他。


    在房間裏等待時,他像是坐著無形的牢,等待著不知道會不會來的她。


    「可是你這樣很卑鄙,你明知道欣寧喜歡你!」


    「她喜歡我關我什麽事?我隻在乎你!」


    「可是你的在乎對我而言,是壓得我喘不過氣的困擾!」


    方慶至垂斂著長睫,默不作聲,仿佛他早已猜中她的心思。


    他惡劣地利用吳欣寧,就為了試探自己,這像是掀開了她心底的壓力鍋,讓她失去冷靜。


    「我對每個人、每件事都隱隱約約有感覺,就算沒有記憶,我和他們之間都沒有距離感,可我卻一點都不記得你,不管是你身上的味道還是你的聲音,我對你的一切一點記憶都沒有,這代表什麽?」


    方慶至緊抿著嘴。


    她眯緊眼,深吸口氣道:「代表我們不相愛,要不然就是……」


    「不可能!」他吼著,氣息紊亂,但一會便鬆開她,自嘲地笑著。「也對……這也不是不可能的,高中三年,如果不是我主動接近你,你不會和我成為死黨,畢業時,如果不是我先告白,你也不會追上我的腳步……所以,你說得對,也許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


    他笑著,搖頭失笑,而那雙麵對他人冷漠,麵對她卻繾綣濃情的眸,正淡噙著淚光。


    許夕夏怔住,暗惱自己怎麽把脾氣發到他身上。


    她不可能不喜歡他。盡管她不記得一切,可是在林子閃過的一道聲嗓很熟悉,那是他的聲音,像是在某段旅程中,他教她如何分辨方位,那嗓音是裹著濃濃笑意和無限愛戀的……


    如果她不喜歡他,她又怎會因為他帶著吳欣寧回房而悶悶不樂?


    如果他不曾在她心裏留下半點影子,為什麽她剛剛會不自覺就走到他的門前?


    至少有一點,她是確定的,他愛她,可是,她卻用最尖酸刻薄的話傷他。


    「你把我困在這裏,轉身離開……為什麽失去記憶的不是我?」他低啞喃著,一行淚滑落他漂亮笑彎的唇。


    「你不要這樣……對不起,我……對不起……」許夕夏手足無措地跪坐在他麵前,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他。


    他緩緩抬眼,輕輕握住她的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你在我麵前,可是你不知道我是誰……其他人,你都隱約有印象,可是唯獨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八年的時間,怎麽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有,我有感覺啦……」瞧著他不斷滑下的淚,教她不舍地伸手擁住他。「對不起,我會想要撮合你和欣寧,是因為我覺得你跟她很搭,因為我覺得我怎麽也想不起你,不想耽誤你……」


    他總是從容不迫,總是霸道強勢,所以她從沒想過他竟然有這麽脆弱的一麵,此刻,在她麵前,他像個無助的大男孩,不是坐在辦公室裏,用流利英語和人談判的精英分子。


    方慶至輕吐一口氣,像是把積壓在心間多時的恐懼擔憂吐出,而後輕輕地把臉枕在她肩頭。「我沒有要你想起我,我隻是想跟你重新談一場戀愛……你不需要因為想不起我就覺得內疚,或感到有壓力。」


    她呆住。他怎會知道她內疚?她沒告訴任何人呀……


    「我認識了你十一年,許夕夏,你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都是假的嗎?你忘了,但我記得很清楚。在高中畢業那一年,我們開始交往,那時的我也不過是十八歲的小毛頭,你當然覺得沒距離……而我現在的努力都是為了你,為什麽反被你視為距離?」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自卑吧……」


    「為什麽要自卑?我就愛這樣的你,開心地畫著你最喜歡的畫,等到休假時,我們會一起去踏青爬山,偶爾去打打籃球……隻有你能陪我天南地北地去,我可不要一個連踏青都穿著高跟鞋的女朋友。」


    許夕夏聽著,不禁笑出聲,笑落了一滴淚。「你真的好過分,為了試探我竟然利用欣寧,你沒有想過她會難過嗎?」


    「我跟她溝通過了,這經過她的同意……她比你還清楚,我對你的感情。」他輕撫著她細軟的發。「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幫你準備外套?你以為那些食材是誰要服務人員準備的?也隻有你會讓我大費周章地安排,讓我甘心為了你努力,再苦也笑著麵對。」


    她聽著,想起他為了渡假,還特地把工作提早完成……突地腦袋閃過一件事,她不由得脫口問:「你……不是跟我求婚了嗎?」


    他一楞,抬眼看著她。「你想起來了?」


    「沒,我聽山莊的人說的。」


    方慶至無所謂地笑著。「我跟你說有什麽用?你把一切都忘了。」


    「可是……」


    「光是靠近你,你就想逃了,若再告訴你有婚約,不是存心逼你去死?」


    許夕夏聞言,忱然大悟。


    原來,他早已猜中她的感受,所以不敢躁進,按部就班地靠近,就怕一下靠得太近,會讓她逃得更遠。


    「況且婚戒也不知道被你丟去哪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


    「可是為什麽沒有人知道?」


    「你說要給大家驚喜,要我保密。」


    許夕夏呆掉,沒想到搞了老半天,全都是自己出的餿主意。偷覷他,見他微嘴笑意,柔得她心頭發軟,也在這時讓她發覺他們靠得有多近。


    「我要去洗澡了。」她低頭找換洗衣服。


    「在這裏洗。」


    「咦?」


    不要吧……


    「今晚在這邊睡。」方慶至堅定道。


    許夕夏瞪大眼,那神情像是活見鬼般的驚駭。


    「我……可……我跟韶晴和幼嘉說好要睡同一間房。」


    「那間房隻有一張雙人床,三個人住太擠了。」


    「可、可、可是……」


    「我們是情人,睡同一間有什麽不對?況且,你現在知道我求過婚,你也答應了。」


    紅暈慢慢爬上她的臉,因為她想到,如果她已經答應求婚,感覺上就好像任人怎麽宰割都不能說不……


    「當然,如果你想要——」他蓄意拖長尾音。


    「要什麽?我不要!」她想也沒想地吼著,臉紅得像剛煮熟的蝦。


    他笑得壞心眼。「那就沒辦法啦,既然你不想要跟她們擠,那就隻能跟我湊合了。」


    「嗄?」


    「我剛剛是要問你,要是你真不習慣的話,你可以和她們擠,不過你這麽大聲地告訴我,你不要,所以,去洗澡吧。」他指著浴室的方向。


    許夕夏呆住,開始懷疑自己處在自投羅網的可憐狀態,她現在就像隻不知死活的小蟲,被困在大魔頭的網裏了。


    「快點,早點洗好早點睡,明天早上帶你去看日出。」為了祛除她的驚慌,他幹脆把計劃說出來,讓她知道他沒有太多體力對她做些什麽。


    「看日出?」


    「嗯,你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雲海,尤其像天氣預報說明天的天氣不錯,上山時,會被煙嵐包圍,如詩如畫。」


    許夕夏幻想著,二話不說就抱著換洗衣物衝進浴室,接著迅速得像是洗了一場戰鬥澡,但其實她滿腦子想著待會要怎麽甩開他回一樓房間。


    一踏出浴室,便見他已經拿了吹風機等候著。


    「過來。」


    她乖乖地坐到床上,感受他的大手在她的頭上輕揉著,替她撥動、吹幹發絲。


    「夕夏。」


    「……嗯?」


    「放輕鬆,我不會吃了你。」


    「……」她薄薄的臉皮翻紅著,因為她真的沒辦法想象她和他一起滾到床上的畫麵。


    十八禁對目前的她實在太over了,她無法承受。


    「我會再給我們彼此多一點時間,你什麽都不需要緊張,隻要別再把我給忘了就好。」他喃著,吻著她的發頂。


    許夕夏呆住,發現自己似乎不排斥他對她做親密動作,甚至覺得……非常理所當然。


    這是連鎖效應嗎?一旦坦白了心思,仿佛他做什麽都對了。


    「好了。」方慶至站起身,拔掉吹風機的電線,順手關掉大燈,開了小盞燈。


    許夕夏回頭看著他坐回床上,拉開被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躺下。


    她本來想逃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笑得太開心,還是她本身也不討厭,所以她真的傻傻地躺下,讓他替自己蓋妥了被子。


    他沒有如她想象地將她擁入懷,反而拉開些許距離側躺,氣息搔著她。


    「早點睡,預計四點就要起床了。」


    「嗯。」


    她是很想睡,可是這種狀態下到底要怎麽睡?


    長這麽大,她還是頭一回跟男人一起睡覺但是沒關係,就像韶晴說的,他是她的男人,睡在一塊有什麽大不了?


    想著,迷迷糊糊地一路進入夢境裏。


    方慶至等了好一會,確定許夕夏已經深深入睡,才探出手,輕柔地將她抱進懷裏,而她的身體仿佛還烙著記憶,順著他的身形,偎進他的懷裏,教他喉頭擠出些許嗚咽。


    夜色裏,靜謐著,唯有他那雙眼傾落月華。


    「夕夏、夕夏,醒醒,四點了。」


    耳邊有道低柔的嗓音輕喚著,將她自深沉的睡眠中喚醒,才張開酸澀的眼,她就看見那張特寫的俊臉。


    俊臉有些模糊,她心間一抖,想著自己房裏為什麽出現了一個男人,下意識握緊拳頭要出擊時,她聽見那男人說——


    「睡迷糊了?是我,夕夏。」


    她全身繃得很緊,一道尖銳的痛楚從腦袋深處竄起,教她痛縮著眼,幾乎要痛吟出聲時,她看見那張臉離開了些,房裏亮了起來,模糊的臉漸漸清晰,揚著她熟悉的壞心眼笑容。


    「早。」他雙手按在她身邊的位置。


    看著他,早晨初醒時的頭痛才逐漸緩和下來。


    「……早。」她放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燥熱的羞意。


    對呴,她昨天和他一起睡覺……原以為她可能會睡不著的,天曉得她才躺下沒多久,就沒了什麽印象,這代表她幾乎一沾枕就睡著了……天啊,她睡得這麽熟,不知道他有沒有偷偷對她做什麽。


    「放心,我有幫你把衣服穿好。」


    「嘍?」許夕夏瞪大眼拉起被子,看著自己身上的衣物,再抬眼看他。「你、我、那個……」


    看她俏臉漲得紅通通,方慶至不禁放聲大笑。


    不需要再追問,光看他笑得這麽樂,她猜到他根本就是在耍她。


    「你給我記住。」她暗暗記下,決定下次一定要以牙還牙。


    丟開被子,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在他的麵前,她完全不需要偽裝。


    「記住要做什麽?還是你打算趁我睡著時,脫我衣服?」他站在床邊,緩緩地拉開棉t一角,露出他緊實的小腹。


    許夕夏走過去,毫不客氣地往他腹部一揍。


    「啊……你打我……」他應聲往床上一倒。


    行凶之後,許夕夏立刻逃進浴室裏頭梳洗,還得意地喊著,「敢戲弄我,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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