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情感變化,其實也瞞不過高等文明。


    大腦分泌什麽樣的激素,生理上有何變化,其實都能推測出人類心情的動向。


    雖然不知道想什麽,但也能猜測出大致的情感。


    路撒臉色微變:“糟了,我成備胎了!”


    人類現在的狀態,極可能選擇低等文明。


    不,是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太可能選擇高等文明!


    未知、強大、難以應對,這些都會成為人類選擇高等文明的顧慮。


    此刻人類的心態,從找‘老師’變成了找‘朋友’。那麽就更不太可能選擇太強勢的對象!


    “我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太強勢,除了黃極就是我老大一樣……人類的預選名單裏已經完全沒有我了……”


    “事實上我本就是現場除黃極以外地位最高的鳥,我怎麽辦嘛!”


    路撒的大腦瘋狂運轉,現在人類不會再以貴賤來評價禮物。


    而是需求,而是情意。


    “真不愧是推翻異族統治,振興文明的開國之君。能讓複興社無數英傑甘為裙下之臣,供你驅使……這玩弄人心的手段,真是不著痕跡啊。”路撒忽然輕飄飄說了一句。


    毫無疑問,他說的是妮菲塔。


    關於諾母崛起,很多人知道是黃極的功勞,諾母文明出了黃金一代。


    複興社站出來太多人才了,無數英傑在同一時代被發掘,各司其職,把整個諾母文明治理的蒸蒸日上。


    而與之相比,身為元首的妮菲塔,反而平平無奇,甚至是庸碌、天真!隻是個傀儡。


    所以外界還有一種傳言,那就是能力低下的妮菲塔,憑什麽身邊能籠絡如此多人才,甘為其效勞?


    看起來很純粹的她,或許才是真正的隱藏王者,天真外表掩藏下的心機,深不可測,其禦下之術,已是出神入化。


    路撒故意點破妮菲塔的功績,就是讓人類想到這一點。


    眼前妮菲塔,真是所看到的那樣沒有心機嗎?那她又憑什麽成為開國之君呢?


    刹那間,眾多文明使者都看過來,心說這招夠狠。


    好家夥,還帶黑人家的啊?


    人類作為弱勢方,又沒有情報來源,一旦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為防萬一,保險起見,也極可能會排除掉妮菲塔。


    然而妮菲塔根本沒注意到,這是說自己,她還在自顧自地介紹著剩下的禮物:“這台光腦隻用了一聚變幣,我還有九十九聚變幣的份額,在禮品清單裏加入了一台地震預測儀……哦,還有天氣預報儀……”


    鎢金剛、超導體、星芋真菌、智能抗體與珍惜元素,合計也才五百聚變幣。


    再去掉一台光腦,她還有九十九聚變幣的禮物沒有介紹呢。


    全場隻有她想到了地震預測和天氣預報,聽得人類眼睛發光。


    “她無視我?她竟然無視了我!”路撒一陣胸悶。


    妮菲塔根本對自己的功績沒有概念,她大約是史上心裏最有b數的文明元首了。


    什麽開國之君,什麽玩弄人心,從來就沒有代入過自己,自然壓根就沒注意路撒在一旁說了句什麽……還以為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人類就更不知道了,路撒又沒有指名道姓,哪知道說的是眼前人?正在欣喜若狂地查看地震預測儀的精準度!


    “……”路撒嘴巴動了動,終究沒有再說。


    現場就四個元首級人物。一個是黃極,一個樂基王,一個是他,還有一個就是妮菲塔。


    他陰陽怪氣一句,已經是極限,若揪著妮菲塔正麵強調:喂,我說的是你!金烏族臉皮再厚也丟不了這個臉。而且仿佛強調,就太過刻意了,人類也不傻。


    “哈哈哈!”見路撒保持沉默,姬恒大聲嘲笑。


    路撒神色如常,心裏飛快地想別的計策。


    人類的引導者,他勢在必得,乃至早準備了另一個後手。


    那就是他派係下的附庸文明!


    他身為元首,都親自來了,又豈會不帶幾個小弟?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有一個中標,都算他中了。


    金烏派係下的中低等文明很多,他帶了六個,其中五個已經呈現過禮物了,但是還有一個火鳥族文明,沒有暴露。


    他立刻安排人去更換禮物,馬上把諾母族的禮物,抄襲一份。


    智能抗體抄襲不了,可以換成長生藥。


    理論上來說,這不算犯規,就是有點丟臉。


    另外最好不要讓黃極知道,畢竟這種算計,恐怕會引得大帝不喜。


    想成為引導者,本就是為了抱緊大帝這條腿,若引起反感,反而得不償失。


    想到這,路撒心虛地瞥了眼黃極,卻見黃極已經在看著他了!


    他這一轉頭,兩人目光直接對上。


    “!!!”


    黃極的眼神意味深長,嘴角泛著淡淡的笑容,直接把路撒看麻了……


    “什麽情況?難道大帝已經知道?他可以監控我的機密通訊?”


    路撒僵硬地收回目光。


    這時候火鳥族使者機密傳訊道:“更換完畢,並沒有一模一樣,各種物資的份額少了一點,添加了一些奴隸,且糧食上用的是太陽草。”


    “換回去……”路撒輕歎一聲,他不能賭。


    “什麽?這沒有違反規定啊……”火鳥族使者愣住。


    路撒嚴肅道:“換回去!誰讓你抄襲人家的?這還是你的心意嗎?工於心計,你以為可以玩弄人類與股掌嗎?這種高高在上的神靈心態,也配成為引導者?”


    “啊?不是嗎?”火鳥族使者被罵懵了,不是你讓我換的嗎?


    路撒沒有繼續那個話題,問道:“你原本準備的禮物是什麽?”


    “彩票啊。”火鳥族使者迅速回答。


    “……”路撒六官擠在一起,咬牙切齒道:“你可真是個人才!”


    火鳥族使者解釋道:“這是我文明內最低級的一種彩票,單張隻值1信用點,即千分之一聚變幣。”


    “彩票的數目是固定的,分散在各個城市……最高獎項是十琅!”


    “一琅本不可以將所有彩票買下,但我專門等候到一個絕妙時機,在最高獎還沒被領取,而彩票所剩無幾時,用一琅的錢,把票池買空了。”


    “也就是說,這六十萬張彩票裏,必然有價值十琅的最高獎!”


    “這是用一琅,送出十琅的策略!”


    路撒氣道:“還在這策略……你以為你很機靈?”


    這時候,妮菲塔已經介紹完自己所有的禮物,而下一個,是青蟾文明。


    “呱呱……”對於這個始終在鳴叫的種族,一開始人類還以為他在說話,後來才知道,這鳴叫有點類似心跳……


    青蟾使者於鳴叫之中發出電磁波:“我來自青蟾文明,我們僅僅比你們領先六十年加入星盟。”


    隻這一句話,就讓人類的目光全部匯聚與他身上。


    領先人類六十年,這好像是全場最落後的外星人吧?


    “無論是反物質,還是超導體,我們都很拮據……文明甚至陷入了動亂,在星際社會中被衝擊的瀕臨崩潰……呱呱!”


    人類代表一聽就懂,無論是他們的感受還是妮菲塔提供的情報來看,過去加入星際社會的低等文明,都非常的慘。


    青蟾文明六十年前加入星盟,那現在顯然是受文化、經濟、科技衝擊最激烈的時候。


    這樣文明,如果成為引導者,幫助肯定不會大。但卻是個很好的,相互扶助,深入交流,共同走向進步的對象。


    大家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同一個圈子裏的弱勢群體,這才有相互抱團的可能,這才可能是真正的‘交流’。


    而與強勢的文明,與其說是交流,不如說是‘被安排’。


    暫時,人類內部對這個文明比較接受,當然,具體還要看這個文明的水平,萬一真是太落後,落後到連過來扶助時,開蟲洞的能量都要人類對半分擔怎麽辦?


    乃至內部各種派係衝突、權力鬥爭,然後還蔓延到地球來怎麽辦?


    “呱呱!我們的文明並不了解人類,但是我們知道一個原始文明,踏入星際時代所要付出的代價。”


    “為此,我們準備了很多……”


    青蟾使者,遞給人類一個光腦。


    其他文明使者意識到,恐怕像諾母一樣,給出了大量的便宜物資、救急物資。


    恐怕都是人類踏入星際時代急切就要使用的東西,而數量太多,所以先拿出清單。


    然而,等待良久,青蟾文明的禮包也沒有送下來,就好像隻有那光腦一般。


    “我們的禮物,全在這裏麵了。我們對於已知種族和文明的評價,以及我們踏入星際所麵臨的種種困難,都在這裏了。”


    “呱呱!內部與外部的困局,有一些已經成功解決,其方案也在其中。雖說不可以直接照搬,但對你們應該有參考作用。”


    青蟾使者的話,讓許多文明使者一個激靈。


    什麽?情報?那不就是人家怎麽欺負你們,你們內部怎麽動亂,然後又怎麽解決的嘛?


    這種東西,說白了一文不值,但對於剛剛接觸外星人的地球文明而言,又十分重要。


    可以幫助人類開闊視野,對現場的外星人有所了解。


    別的不說,光青蟾文明這樣弱小的存在,對於銀河列族的評價……就讓現場很多文明炸了鍋。


    這能有什麽好評價?人類看了,恐怕內心會對現場大多數文明產生排斥。


    “可惡!怎麽還有這種事!”路撒急了,光之文明風評一向不好,尤其是在低等文明裏。


    果不其然,人類一方正在飛速地瀏覽。


    路撒飛速地衝出去,宏偉的身體光輝流轉:“等一下!”


    人類代表嚇了一跳,金烏族的氣勢近距離逼近是非常恐怖的。


    “怎麽了!”


    路撒連忙柔聲道:“不要怕,我隻是提醒地球文明。如果你們瀏覽過半,就會視為你們選擇了青蟾文明!”


    人類一方馬上停止了瀏覽……將光腦放到一旁。


    很現實,他們心理上願意接納青蟾,也很驚喜青蟾給了現場所有種族的情報,那種站在弱勢群體的視角,去評價各個種族,這對人類來說是很有參考價值的東西。


    但……人類隻想白嫖!


    做引導者……嗯……還是算了吧。


    見人類停止瀏覽,青蟾使者大眼珠淚水汪汪:“呱呱……對不起,我們真的拿不出比其他文明更有價值的禮物了……”


    “……”人類都懵了,這話說得,更不想選他了……


    很多高等文明都快笑死了,路撒也放下心來:“好蠢,賣可憐,打同情牌?那你走遠了!”


    就算人類現在開始考量最好相處的文明,那也是先要擁有作為引導者的基本價值。


    可以不是利益至上,但不能沒有利益啊!


    怎料青蟾使者下一句話就說:“呱呱,青蟾文明根本不適合成為引導者,我們甚至都沒有解決自身的問題。”


    “我代表文明來到這裏,不是為了引導你們……呱呱……隻是希望與銀河最幸福的文明,成為朋友。”


    人類一方都懵了,甚至感覺有些驚悚了!


    等會兒……外星人在羨慕他們?有沒有搞錯啊!


    其他使者也猝不及防,沒想到青蟾文明根本不是來競選引導者的。


    青蟾使者無奈道:“我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但是……沒有辦法,人類即便選擇了青蟾,我們也無力承擔這份責任了。”


    “人類,青蟾文明嫉妒著你們,太多太多的同胞嫉妒著你們。一旦成為引導者,我們內部四分五裂的激進而不清醒的勢力,甚至可能對你們不利。”


    “所以,我們隻能放棄。”


    他轉過身,看向黃極:“大帝,青蟾文明放棄競爭引導者。”


    黃極微微點頭。


    青蟾使者呱呱地看著人類一臉茫然的樣子,說道:“現在,人類可以瀏覽這份資料了,呱呱。”


    “請看清楚這宇宙,看清楚它到底有多黑,而文明到底有多亮!”


    人類群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觸動,理智告訴他們,這個外星人可能在演戲。


    但是,他們能深切地感受到青蟾使者的羨慕,以及對自身文明那近乎痛苦的情感。


    如果他是演戲,那麽圖什麽?把這份情報植入給他們嗎?


    “不參與競爭的文明,不允許贈送禮物。”黃極近乎無情地說道。


    青蟾使者早有預料到:“至少可以看一眼吧,會議結束,我會收回的。”


    情報這東西,有別於其他所有的禮物,記住了,就成了兩份。


    與此同時,人類一方飛速地開始瀏覽,一個文明在文化、經濟、科技三重衝擊,十二個較高等文明的資本遺毒下,已經四分五裂。


    最初統一文明,把種群帶入星際時代的政權,成了最弱的一個。在已經持續了三十年的內戰中風雨飄搖。


    這種局麵,在加入紫微派係後,得到了好轉。可是即便少了外部的主動侵蝕,其內部依舊有無數激進勢力在倡導著各種各樣的理念,裂解著文明。


    而內戰,紫微是不管的。


    資料中無數的細節,那連貫的影像,以及各種魔幻現實主義,令人類目不暇接,感受到徹骨的真實。


    幾度之間,這個文明湧現出英雄,可是就在大家以為他們能挽救這個文明時,英雄們的步伐戛然而止了。


    不是突然犯蠢功虧一簣,就是遭遇意外冷不丁死了,亦或者揭開了虛偽的麵具,顯出了暴君的本質,原本所有的理念都是騙人的。


    後續一個又一個勢力湧現,每個人的理念都好像是正確的,每個人的理念好像是錯誤的。


    反反複複,戰爭規模反而越來越大了。根本看不到盡頭。


    一次次抱有希望,一次次絕望,無數的有誌之士,感覺這個文明已經沒救了。


    他們仿佛要在無數次希望與絕望的反複交替中,消磨致死。


    這就是真實的命運,不管多努力,有的時候就是倒黴到毫無故事性。現實遠比小說更魔幻,小說的主角會一步步走向成功,而青蟾出了幾百個主角,一個個走向夭折……


    資料不多,青蟾文明為得就是讓人類文明可以在規則內,將其看完。


    至此,人類一方,終於對星際社會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是一些高等文明的強權和行事風格。


    他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們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因為這太特麽真實了……


    人類編都編不出來,這個文明永不停止鳴叫的堅韌。


    與之相比,人類幼稚的就像個孩子。


    汗顏,很多國家代表汗顏到了極點,十分不可思議於這樣堅韌的文明,竟然是銀河最低等的文明。


    到底用什麽來評判一個文明的偉大,人類迷茫了。


    更讓他們迷茫的,則是在眾多問題解決方案的資料中,有一個叫‘人類鳴叫計劃’。


    其大意是,青蟾文明通過放棄引導者,將己文明情報傳遞給人類,迫使人類不選擇高等文明!


    該計劃有兩重目的,第一,向包括光之文明在內的十二個中高等文明複仇。破壞這些文明,妄圖通過成為人類引導者,而增加政治資本的計劃。


    第二,與人類建立友誼,形成至少口頭上的,低等文明互助圈。


    其中因人類是黃極的母族,而這份投資將給文明帶來遙遠未來可以期盼的好處。


    青蟾文明在這份禮物中,堂而皇之地加入了,他們這麽做的目的!報複!


    他看向金烏之主路撒,巨大的蛙眼平靜到滲人,呱呱的叫聲更是顯得滑稽。


    但是路撒,讀懂了他的意思:“你們不是想成為人類的引導者嗎?都別如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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