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更沒想到她會擋下那一刀。


    終究是他疏忽了,他被她的話分了心,沒有留意地下的敵軍是否徹底咽氣。


    他看到她脖領衣襟微微敞開,露出的鐵板製成的裏衣,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來不蠢,還知道有備而來。


    低頭半闔了眼睨著她的睡顏,沈之煜忽地眉頭微蹙,露出了譏誚的神情。


    放著盡享榮華富貴的丞相夫人不做,偏要不知死活的踏上這條欺君之罪的路。


    莫非考上那金榜之首就能為當年的蕭將軍翻案麽。


    不自量力!


    沈之煜打量著她,一時間對她這三年的何去何從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是在怪他當初避而不見不肯幫忙,還是另有隱情?


    不然,世間怎會有這麽多巧合的事。


    若是自己親自將收集的證據呈現給她,會是怎樣的表情?亦或是,後悔當年對他做的事?


    他想起重新遇見她後的種種,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複而將麵具給她重新戴上。


    要是這女人知道他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又惱羞成怒悄然離開?


    ☆☆☆


    連墨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覺得頭腦發漲,渾身像被人當沙包暴打一頓酸痛不已。


    她掙紮著坐了起來,茫然地轉動著眼球,不想竟對上沈之煜疏淡的目光。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低頭看自己的衣裳--還好,衣服沒被換過,鐵板還在,那說明她的女身身份沒被發現。


    見她一臉慶幸的模樣,沈之煜嗤之以鼻,「醒了?」


    連墨木然點頭,隻覺得全身哪兒都不怎麽舒服。


    於是她又躺了下來,看著奶白的帳頂發呆。


    「你連著兩次救了本官,說吧,滿足你一個小小的願望。」


    沈之煜擺弄著袖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我不想呆在這裏。」連墨神情有些低迷。


    沈之煜挑眉,目帶詢問。


    「我不想呆在這種緊張的地方。」


    生病使人膽大,她說得很是微弱,「這裏離瘟疫之源好近,離戰場也好近,太壓抑了,我不喜歡這裏……」


    頭暈目眩,一陣一陣的。


    她慢慢閉上眼睛,腦袋像是處在雲裏霧裏般漲痛,那些血腥的畫麵仿佛近在眼前,「我們那裏,哪有這些打打殺殺爾虞我詐的畫麵……我不想整天這麽提心吊膽的,太累了太累了……我要回家,可是,可是……怎麽才能回去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最後的聲音停留在喉嚨間。


    沈之煜一時恍惚,須臾走近塌邊,抬手覆在她額上。


    額麵上的溫度告訴他,高燒反複了。


    驀地,他剛要抽回手將軍醫叫來,卻被她一把抓住又放回額上。


    「大人,我們……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們不要呆在這裏了……丞相他,他一定會大敗敵軍凱旋而歸,就算,就算殿試後我,我會被關進大牢,但是,但是我會幫你,幫你寫完自傳……」


    病中她的嗓音軟糯怡人,帶著濃濃的鼻音,又有幾分撒嬌的意味,沈之煜隻覺得那久已平淡無波的心,忽然在這一刻微微動蕩起來,如同春風拂過深穀的湖麵,泛起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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