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暴的動作讓艾許踉蹌了下,但他不敢吭聲,瑟縮的神情顯示他很害怕這個女人。


    小孩怎麽會怕照顧自己的人呢?一股側隱之心,讓卞玨開了口。


    “等一下。”她走向艾許,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從他眼中看出了害怕,和很多很多的不情願。


    他讓卞玨想到自己的小孩。


    “不好意思,我來不及烤蘋果派給你當早餐吃,不過那是甜點,當正餐不好,但可以當點心--你下午放學後可以來我這裏,到時候派就會烤好,熱騰騰的正好吃。還有艾許,你聽我說,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聽進去--你不是麻煩,我不介意你來我這裏,聽清楚了嗎?”卞玨用最溫柔的語調對艾許說完,抬頭,對著一臉怒容的奇拉,她換上一張冷凝的表情,有著深深的警告意味。


    讓奇拉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後,卞玨又柔柔的對艾許說:“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你有需要,都可以來我這裏,我歡迎你來。”


    “你、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這不符規定!”


    卞玨沒有理會奇拉的叫囂,隻是笑了一下,那輕蔑的笑容就像在說--不符規定又怎樣?


    鎮上誰不知道艾許的事情?誰有能力卻不伸手幫一把的?她是在挑釁,看奇拉敢不敢跟全鎮民作對。


    奇拉不敢再說什麽,恨恨的拉著艾許走了,但在兩雙眼神注視下--是的,兩雙監控的眼神讓奇拉收斂,以至於她的動作變得輕柔多了,帶著艾許走時,不見他再跌倒。


    “蘋果派?”見他們走遠了,諾頓才嘲弄地道:“這是你拉攏小孩的方式?妳竟連艾許都想利用。”


    他誤會了。


    “原來如此,謝謝你提醒了我,原來還可以利用艾許,你不提的話,我還沒想到呢。”卞玨接受了他的誤解。


    諾頓會這麽想她是正常的,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一個陰險的女人,不過剛才幫艾許時,她其實沒想太多,她隻是沒有辦法忍受小孩在她麵前受到委屈。


    看見別的小孩就會想到自己的孩子,這是成為一名母親之後才有的溫柔,這一點,諾頓是不會明白的。


    “房子的事情再麻煩你了,不送。”她微笑送客,不再多說。


    如果開口隻有傷害,那麽抱歉,請容許她退出戰場,不參與這可笑的對峙!


    諾頓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走向大門口,但他並末跨出大門離開,反而把大門合上,回頭,一步一步走向她。


    卞玨皺眉,想著他要幹麽?但她並沒動,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直到他伸出手,跟艾許一樣戳了下她的腰,令她痛到差點喊出來,可她忍住了。


    她看他一眼,嘲弄道:“這是什麽?性騷擾?”


    諾頓從她臉上一閃而逝的閃神,看穿了她的偽裝。


    “報警抓我吧,這種事情你很熟悉。”諾頓不顧她的掙紮,一把拉過她,掀開她的上衣,在看見褲腰邊緣的瘀青時眼神一黯。


    “你放手!混蛋!”卞玨沒想到諾頓會這樣待她,氣紅了眼,伸腳踢他。


    可惜,即使她受過武術訓練,但對上一樣受過訓練,並且在這幾年間的勞動中養成強健體魄的諾頓,她哪裏是對手?沒幾下就被製住,上衣再被掀開,露出白色胸罩,而胸罩下緣的大片青紫,自然掩也掩不住。


    “他傷了你?”那種受傷的方式,諾頓很清楚,肋骨上的瘀傷是拳頭造成,而腰間勒傷則是男人粗暴的箍製所致。


    看來那個小偷不隻偷了她的錢、破壞她住的地方,還企圖強暴她,因為卞玨反擊,他才一拳打在卞玨肋骨上,逼她就範。


    如果卞玨是柔弱的女人,那……


    “小傷。”其實她痛得要命,應該要去看醫生,但目前身無分文的她負擔不起醫藥費用。


    多可笑,她曾經是公主,衣食無缺,但現在受傷了卻無法去看醫生。


    “你必須去醫院。”他才稍微一碰,她就痛得臉色發白,這女人為什麽這麽愛逞強?


    “我不需要。”卞玨拒絕。


    “少囉唆,我要你去,你就得去!”諾頓脾氣比她更硬,力氣也比她大,一把將她扛起走出她住處大門,往他的藍色小車走去,然後將她丟上車、鎖上車門,自顧自地開車送她去醫院。


    “除了性騷擾之外,現在是綁架嗎?”扒卞玨何時受過這樣的對待?要不是不想被他看輕,她早就坐不住,肯定撲上前抓花他的臉!


    “我還是那句老話--報警抓我啊,反正八個月的冤獄我都坐了,再進一次警局又如何?”


    聽他提起這件事情,卞玨便閉上嘴。


    諾頓原本以為這是錯覺,此刻發現並不是如此。


    卞玨害他被關了八個月,他當然憎恨她!拿在嘴上提起不隻是挖苦,更是提醒自己,不要又被她騙了,可每次提到時,她都會閉上嘴,不再回話。難道說,那件事情令她感到愧疚?


    怎麽可能!笑話!


    那麽,他呢?


    既然憎恨她,她的死活又跟他有什麽關係?她愛逞強,想痛死自己,就讓她去吧,可現在,他卻開著車,載著一臉不情願的她往醫院的方向去……


    他在幹麽?


    不知是心情太鬱悶,還是、卞玨令他生氣,嗯,應該兩者都有,他便將不滿發泄在車子上,猛踩油門,使車子像子彈般飛馳在道路上。


    距離小鎮三十分鍾車程的地方,有一間中型醫院,因為是附近幾個城鎮中最近的,所以多半都會來此就診。


    諾頓將卞玨送進醫院之後,不顧卞玨的反對,硬是要求醫生為她做徹底檢查,還在檢查期間一直守在外頭。


    卞玨被送進檢查室的時間很久,久到諾頓開始焦慮--很嚴重嗎?為什麽還沒出來?.


    “諾頓。”負責卞玨的女醫師帶著卞玨的檢查報告出現。她是鎮上居民都很信任的醫生。


    諾頓一看見她,立刻迎了過去,擔心地問:“她還好嗎?”


    “雖然看起來還好,但以正常人來說受到那種程度的傷非常不好,她肋骨裂了,不過不用緊張,我會開一些止痛藥給她,隻是她還需要綁一些固定帶,好讓裂傷盡快複原。另外,我想讓你知道,昨天她開槍射中的那個小偷也在這裏,由警方照看著,我剛通知警方她受了傷,我想,也許該讓警方知道她受傷的原因以及過程。”女醫師看著諾頓,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安撫意味。


    資深的醫師可以透過那些傷,了解病患受到怎樣的傷害,那種男人對女人下的重手,加上昨夜發生的事情,勢必都得告知警方。


    諾頓聽懂了女醫師所說的話。


    有些女孩受到不應該的對待會挺身而出,但更多遭遇不幸的女孩,選擇的是隱瞞,而卞玨選擇的是後者。諾頓了解她的個性,就算打斷她的牙,她也不會告訴任何人,說她曾受到男人的襲擊。


    這個想法讓諾頓憤怒,而除了憤怒之外,還有心疼。


    “我先讓她自己待一會兒,你可以去看看她,等等我再請女警來。”女醫師拍拍他肩膀,指示他卞玨被安排在哪個病房單獨休息。


    諾頓一臉沉重地走向她所在的地方,在病房門口,就看見她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穿著病人用的寬大長袍,讓她看起來更為纖細、瘦弱,臉上冒出的冷汗則讓她的頭發覆在臉頰兩側。她看起來很痛,非常非常的痛,而她正努力側過身,伸手想要拿桌上的水杯以及藥丸。


    一股強烈的疼痛抓住諾頓的心髒,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卞玨,這麽脆弱,像是要消失一樣,她一直都是強悍的、高傲的,沒有人可以折損她的驕傲,即使她不再過著公主般的優渥生活,但她骨子裏,仍是個公主,沒想到現在卻……


    諾頓在門口站得太久,以致卞玨發現了他,看見他出現時,她驚覺模樣狼狽,臉上閃過一抹難堪。


    她不想被他看見她此刻的模樣。意識到這一點,諾頓並末紳士地離開,尊重她的意願,反而走向她,因為卞玨立刻武裝自己的神情讓他明白,她很痛,但因為他在的關係,她仍撐著。


    “我幫你。”諾頓用最輕柔的動作將她從病床上扶起來,細看著她的臉,確定自己沒有弄痛她,讓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讓她倚靠著他的肩膀,為她拿來水杯以及桌上的藥,那是醫師開給她立刻舒緩的止痛藥。


    卞玨已經沒有力氣去應付他,她虛弱地靠著他,就著他遞來的水杯小口喝水。


    此刻她非常痛,越來越痛,一開始還以為能忍耐,她真是太天真了!


    “待會,會有位女警過來。”諾頓說出這句話時,感覺到身邊的卞玨整個人僵硬起來。


    不用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已經擺出排拒的表情。


    “我會在這裏。”諾頓說,將她緩緩放回病床上。


    她不發一語,臉色蒼白、脆弱的模樣觸及諾頓心頭柔軟的一部分,他情不自禁伸手,撥開她汗濕的頭發。


    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懂得照顧自己吧,這麽愛逞強、這麽脆弱,這麽的……令人憐惜。


    諾頓沒有發現自己已躺上了病床,就在她身旁,動作熟練的像是她的男人。


    “真的?”其實現在連呼吸都會痛,但她實在忍不住驚呼出聲,懷疑自己聽錯了,再發現他此刻爬上病床,讓她枕著他的手臂,她不禁困惑了。


    但是……他在這裏,承諾會陪著她,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這是重逢後頭一次他們能和平共處,沒有針鋒相對。


    可能是同情吧,諾頓不是一個會為難女孩子的男人,即使他憎恨她--對啊,他還憎恨她,就算現在是憎恨好了,也沒有關係。


    起碼暫時,她可以想象諾頓是她的,還是她的。


    “這不代表什麽。”


    直到看見卞玨臉上不敢相信的神情,以及隱隱散發出來的乍喜,諾頓才驚覺--他做了什麽?


    卞玨依然對他造成影響,他仍對她有感情……這是不對的!


    於是他立刻離開病床,迅速背過身去,沒有看見卞玨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


    “hi,你還好嗎?”幸好,在這麽氣氛尷尬的時刻,女醫師和女警來了,女醫師微笑說:“甜心,我們聽說了昨天的事,你昨晚表現英勇,槍法很準,而幸好我們的醫術很高明,保全了他的膝蓋。”


    “昨天情況有點亂,筆錄的部分不齊全,我想經過一晚上的沉澱,你應該比較能夠清楚描述,那你可以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事嗎?”


    女警和女醫師的語調都很溫柔,生怕傷害她似的。


    卞玨沒有看向諾頓的方向,就看著這兩個人,沉默了很久之後,提起了沒有在筆錄中說明的部分。


    她說了,那讓她想完全忘記,最好一生都不要再提起的事情,這時提起,是想告訴自己,這沒有什麽。


    比起被諾頓憎恨,差一點被強暴的痛苦,不算什麽。


    可正當她說明事情發生經過時,諾頓卻突然衝出病房,嚇了在場的人好大一跳。


    “沒事吧?你可以繼續說嗎?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可以休息一下。”女警安撫受到驚嚇的她。


    原來他連跟她待在同一個房間都沒有辦法忍受。


    卞玨苦笑,堅強地回答女警,“我可以,讓我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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