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異之餘,林思泠也鬆了口氣。這樣更好,不會留下痕跡引人懷疑。


    過濾出小半鍋清水,將牛心菜、蔥尖、一顆小青椒丟裏麵混煮。沒鹽沒油,吃得津津有味。


    最後連菜湯也喝幹淨,撐得滾瓜肚圓。這具身體有生第一次,體會到溫飽的滋味。


    望望外麵天色,她收拾東西,拿根棍子防身。過濾架材料難得,舍不得丟,也一起扛上出門。


    頭頂月亮約莫是不樂意她走夜路,故意躲進厚厚的雲層裏。林思泠深一腳淺一腳,努力借著昏暗的光線看清腳下,朝村外趕。


    林瑩瑩那尿性,就怕到得晚了,不肯等她。


    宋裏正家在村子中心。不想繞一大圈路的話,勢必經過他家。


    林思泠慫慫地望了眼那黑咕隆咚的院子,心裏祈禱對方家的狗,是栓著的,而且別叫得太大聲。


    她盡可能遠離籬笆牆。


    還好,直到走過宋裏正家,才聽到狗呼嚕呼嚕喉嚨作響,“汪”了兩聲。


    捫胸口,林思泠快步來到村口老槐樹下,左右張望無人,挽著小包袱,蹲在草叢中。


    算時間,還有會兒到三更天,不知道她娘會以什麽方式出現?救她娘的人,是她娘的相好嗎?


    一方麵為她爹不值;另一方麵,又不得不暫時依靠她娘。


    心裏尋思著待會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對待她娘和她娘的“奸夫”?沒想到這一等,直接等到了五更天。


    眺望東方天空現出的絲絲縷縷曙色,林思泠傻了。


    難不成她娘給人耍了,並沒誰樂意去救她娘出來?


    那她怎麽辦?


    給她娘收完屍再逃,還是現在馬上逃?


    糾結一會,她撒腿朝祠堂的方向跑——


    無論如何,憑借下原身這具身體的因果,她便不能撇下原身娘不管。


    剛跑進村,一陣“鏜鏜”銅鑼響,發自祠堂方向,夾雜著嘶吼急促的嗓門。


    “不好了——快來人!二振媳婦跑了!宋七被奸夫淫婦打死了……”


    聽了幾遍,林思泠才聽清這番喊叫的內容。


    一瞬間,她背心涼了一片!


    她娘撇下她,自己和人逃走了?還將宋七叔殺害了?


    記憶裏她娘殺隻雞都要推給她爹處理,說自己怕見血。她有那個膽子,去夥同外人殺人?


    眼瞅宋家村躁動起來,她不敢再去祠堂求證,撒丫子往家的方向飛奔。


    此刻直覺,躲在家中最安全。至少,不會被憤怒的村民們,當成她娘和她娘“奸夫”的同夥。


    經過宋裏正家時,一團黑東西猛然從路邊草叢裏鑽出!


    麵對兩個泛綠且透著凶光的眼睛,林思泠被嚇得魂不附體。


    她上一世被狗咬過,有陰影,非常害怕狗。何況宋裏正家養的這條大黑狗,喂得膘肥體壯,直立起來比她高。


    當下林思泠渾身僵硬,而銅鑼一聲比一聲緊急敲響。再多耽誤會,被起身的村民們逮個正著就麻煩了。


    權衡利弊,她顧不得那狗,繞著宋裏正家慢慢走了一段路,回頭見那狗兀自虎視眈眈,沒有追過來的意思。鬆口氣,繼續跑。


    這不跑還好,一跑,那大黑狗倏地弓起後背,如同離弦之箭,朝她追來!


    林思泠亡魂皆冒,沒命地向自家茅草房跑。僅剩的理智,邊跑邊哆嗦著手,從包袱中摸出兩個綠辣椒。


    她心裏簡直是恨死了宋裏正一家。


    人沒吃的你養條狗便算了;不栓牢繩子還縱容狗跑出來行凶。真是有什麽樣的主人,養出什麽樣的畜生!


    隻能試試這窮人家少見的五色椒,能不能騙過蠢狗?


    若不能,拿著棒子跟狗殊死相拚了。


    她家那個破茅草房,多半也擋不住狗來去自如的。


    想到此,她迅速緩下腳步,一隻手緊握樹棍,轉身麵對追來的惡狗!


    盡管怕得渾身發抖,她依舊鼓足勇氣,用棍子在身前虛虛揮舞,擊打地麵弄出響聲。同時,嘴裏發出“嗬嗬”聲音,以此驅趕對方。


    那大黑狗脖子拖著半截斷掉的繩子,一身毛發豎立,吐出猩紅舌頭,露出滿嘴銳利的尖牙。眼神凶狠,喉嚨裏發出低低咆哮,一副隨時會撲過來的架勢。


    林思泠硬著頭皮,丟了個五色椒過去。


    見大黑狗不為所動,她又丟出第二個。


    終於,習慣被人投喂的大黑狗低下頭來,用鼻子去嗅麵前的五色椒。


    趁此機會,林思泠將包袱放地上,抽出卷在衣裳裏的刀片。


    刀片是家裏的舊菜刀兼鐮刀,把手沒了,纏了布條將就用。這會兒,她打算拿來當殺狗刀。


    她確實懼狗。


    但是,她還有另外一種不為人知的狠勁——


    一旦對某種事物怕到極致,她便會生出種摧毀對方的極端恨意與勇氣。


    大黑狗嗅過五色椒,沒有吃。抬頭看看咫尺距離的小女孩,還有小女孩手中亮晃晃的刀。


    對方臉上帶著種奇怪的笑意,似乎在蠱惑它過去?這令它本能感受到危險。


    對峙一陣,不遠處有人從田埂路上過來。大黑狗低吼一聲,轉身夾著尾巴,迅速溜走了。


    林思泠握住刀片的手指發麻。


    踏前兩步,她將兩個五色椒用腳狠狠踩爛,直至它們與泥土混為一體,方才撿起包袱快步回家。


    她身材矮小,加上雜草樹叢掩護,村民們紛紛忙著趕往出事地,沒有發現她。


    回到破茅草房,林思泠克製住自己發顫的心髒亂跳,一屁股坐到草鋪裏,想著這一晚上連串發生的驚心事。


    她娘……


    林瑩瑩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嫌她是個累贅,和“奸夫”遠走高飛不管她嗎?


    那何必告訴她去村口老槐樹等?他們直接走不就完了!


    或是逃出祠堂時出了意外,林瑩瑩才顧不上她的?


    總之林思泠十分懊惱。


    這真是接手了一個什麽奇葩家庭、爛攤子!


    將小包袱和過濾架推到草鋪下,躺草鋪上去。隔了會兒,聽到門外鬧鬧嚷嚷,大隊村民朝她家的茅草房趕過來。


    沒有門,窗子腐朽不堪,村民們得以暢通無阻進屋,或則站在屋外。一個個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視躺在草鋪裏的林思泠為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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