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令得林思泠心裏極其不快。


    合著林瑩瑩那個死樣子,在他眼裏還是她不懂事造成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一個外人,憑什麽如此武斷?


    林瑩瑩一開始便想拋棄自己閨女,他不知道嗎?


    還是說,確實是情人眼中出西施,林瑩瑩的缺點,他一律當看不到?


    想著寄人籬下,她無奈地再次低頭表示示弱:“是,邢叔,我知道了。”


    回到房間,林瑩瑩裹著被子,已呼呼大睡。


    林思泠拚好兩條板凳,用包袱當枕頭,舊衣裳當被子,蜷縮著躺在板凳上。明明累得發慌,就是無法入眠。


    一把骨頭,板凳硌得慌。翻個身,要小心掉地上。


    穿越過來沒幾天,把上輩子二十多年沒受過的苦,全部補足吃了。最難過的是,想著現代一雙父母,無比思念,無比酸楚。


    在這鬼地方若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穿越回去?


    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將夢將醒的狀態,突然感覺身上一疼,林瑩瑩踢了她一腳!把她從凳子上踹到凳子下——


    坐在地上,林思泠好一會兒回不過神。


    睜開眼睛,外麵天色蒙蒙發亮,林瑩瑩坐在床板上,眼含厭惡地瞅她。


    “死丫頭,豬呢?天亮了還不起!快去給老娘打水洗把臉——”


    林思泠慢慢爬起來,揉揉酸痛的全身,冷臉回答:“你臉都不要了,還洗臉幹什麽?”


    “你說什麽?”


    林瑩瑩勃然大怒,起身要揪她頭發。林思泠早有準備,話一說完,拎起板凳就跑出屋了。


    林瑩瑩在外人麵前要臉,哪敢追著她打,隻能憋足氣,恨恨地在屋裏罵了幾聲“死丫頭”作罷。


    當然,懟跟懟,林思泠還是給林瑩瑩打來了洗臉水。


    沒有自立能力前,她得小心把握母女倆相處這個“度”。


    邢峰起身比她們母女略早一刻。熬好一鍋稀粥,切了幾塊狗肉幹蒸軟,外加一小碟鹹菜擺在堂屋的木桌上。


    先給公玉謹送了份進去,才出來和母女倆同桌吃飯。


    “房東姓王,孀居。她兒子兒媳,在城北擺小吃攤,傍晚回來。租錢大約是一個月一百文到三百文不等,是這小縣城最便宜的了。”


    吃完,邢峰沒讓公玉謹出來與母女倆道別,收拾一下,直接幫忙拿著行李往外走。


    林瑩瑩點頭:“邢哥,那衙門辦理戶籍和路引要多少錢呢?”


    母女倆從前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用了。


    邢峰對此胸有成竹:“衙門裏我有認識的人,托他幫忙,爭取一兩銀子幫你們搞定!”


    林瑩瑩鬆口氣,感激地說:“邢哥,我什麽也不懂,全仰仗你了!”


    邢峰笑笑:“你是我弟妹,幫你們應該的!”


    林思泠默默在旁邊把他們談論的各種物價記清楚。


    等她掙到錢,若不能靠金手指收服林瑩瑩,就想辦法與林瑩瑩脫離母女關係,另立門戶去吧。


    隻是這小身板毫無自保能力,恐怕要多等些時日……


    房東王婆婆一家,住在大宅院中間的鴿子籠裏。比起租戶,屋子自然寬敞不少。但一家五口三世同堂,依舊擁擠。


    他們過去的時候,正碰上王婆婆在罵她孫女憊懶的貨。爹娘出門擺攤了,沒將廚房收拾幹淨。活做不完,別惦記吃飯!


    一邊罵,一邊寶貝著懷裏三、四歲的白胖男童,喂給他一勺又一勺的雞蛋羹。


    林思泠看著忙進忙出,拚命勞作的小丫頭。和她一樣,又黑又小又瘦,辯不出實際年齡,心裏覺得窒息。


    “王婆婆,這是我遠房親戚。她們孤兒寡母,來召南縣投親落空,想找個臨時點居住。你看……”


    邢峰上前一步介紹:“大宅院還有空房間租給她們住嗎?”


    王婆婆撩起腫眼皮泡,掃視林瑩瑩一眼,低頭繼續喂小孫孫吃飯。


    “還有兩處空房。一處大的三百文;一處稍小的二百文!要哪種?”


    “能先看看嗎,王婆婆?”


    林瑩瑩開口,客客氣氣。全然沒有麵對林思泠時,那種凶悍氣。


    王婆婆沒理她。


    直到喂完孩子,把碗擱桌上,孫子放地上,才抬頭衝屋裏喊了一聲:“大丫,出來看好你弟弟!”


    她孫女立馬放下手頭活兒,迅速走出來,牽住弟弟手帶到一邊。


    王婆婆進屋,取了串銅鑰匙出來。仍舊是板著臉,對邢峰說:“走吧,帶你們去看。”


    林思泠如同一個被所有人無視的隱形人,默默跟在三人後麵,參觀完兩間租房。


    三百文那間,與邢峰租屋差不多格局大小。二百文的,少了一間作為臥室的房間。


    林瑩瑩沉思片刻,很快拿定主意:“王婆婆,我要二百文這間的。”


    她睡臥室。至於相看相厭的閨女,睡廚房。正好方便做家事,兩全其美。


    林思泠回頭望眼三百文的租房。心裏期盼,等掙了錢,搬出去她一個人睡大屋!


    她迫不及待快快長大,早早當家。


    “預交一個月房錢,押金一百文!”


    王婆婆向林瑩瑩攤出手。


    “以後每個月的今天,我來收租。醜話說前頭,少一文錢,別怨我把你們轟出門去!”


    “是,是……”


    林瑩瑩陪著笑,摸出早準備好的銀子。


    林思泠細瞅那銀子,並不像電視裏演得那麽大那麽亮。相反,質地泛黑。像是幾經易手,給弄髒了。


    王婆婆捏著銀子回屋,拿了戥子出來,稱了銀子重量,最後找給林瑩瑩六串半銅錢。


    一串一百個銅錢,十串一千文即為一貫。一貫等於一兩銀子。


    林思泠翻找大腦記憶,覺得原身家庭還是有家底的。卻不知林瑩瑩為何這麽仇視自己閨女,不僅想拋棄她,還差點把她餓死?


    或者說,這些錢連宋振也不知道,僅僅屬於林瑩瑩的私房錢?


    越來越覺得原身的身世,籠罩著一團迷霧。


    林瑩瑩還要跟著邢峰去衙門。向邢峰借來一個掃帚、一塊抹布、一個木桶,統統丟給林思泠。


    “你在家把屋子打掃幹淨。晚一點,我帶餅子回來給你吃!”


    當著外人,她做足為娘姿態。


    林思泠一個字未回。


    將林瑩瑩當領導,當資本家,她需為三鬥米折腰。如此自我開解,便想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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